他说起暗香楼时,郎怀已然在心下思量对策,这时候看了眼上官元,沉静道:“丞相应是误会,殿下和那位姑娘乃君子之jiāo,喜她一届弱质女流,却奏得出《惊涛骇làng曲》,又写的一手好字,洒脱之风颇有颠张遗风,起了爱才之心,不忍她流落风尘,才会有争头牌一举。”
郎怀看了眼太子李迅,眼神中露出警告得神色,果然李迅转了话头,道:“七弟一向慵懒自在,只怕郎都尉所言不虚。父皇,您知道七弟只醉心丹青笔墨,当真是个痴人。儿臣是无论如何也不信七弟会和人私定终身。丞相不知七弟秉xing,有此误会不足为奇。”
明皇本也不甚相信,但抖开纸张一看,眼神一下犹如喷出火来,他qiáng自按下怒火,道:“迅儿,你看看罢!速传襄王,有邻,你亲自去,不准漏出半点口风!”
“郎怀,你帮着夺下的头牌,此事可假?”明皇凌厉的目光看过来,郎怀挺直腰背,道:“不假,微臣的确为殿下打了擂台,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小半年。”
“朕知道你和遇儿相jiāo莫逆,你老实告诉朕,遇儿当真对那个什么头牌姑娘动qíng?”明皇摆摆手,不准旁人cha嘴。
殿内一下子安静知己,上官元跪在中间,低着头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一举三得,李进又和此事毫无牵连,就看李遇待会是如何应对了。
郎怀撩了衣摆跪下,道:“殿下确有动心,但殿下知此事太过荒唐,因而断qíng疗伤,此事明达也是知道的。殿下自冬狩之前,就没再去过暗香楼。回了长安后,也只是在王府饮酒作画,偶尔陪着明达踏chūn赏景。微臣没有丝毫虚言,请陛下明察。”
明皇哼了一声,神色才缓和,看了眼李迅,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塔陀荼,唐爱卿,你二人先行退下。”
“臣遵旨。”他二人互现看一眼,躬身出去。
“你们起来吧。”明皇手撑着额头,露出疲乏的神色。李迅忙为明皇送上丹药,低声道:“父皇保重身子,七弟不懂事,是儿臣疏忽管教,请父皇不要动怒伤怀。”
明皇接过丹药,摇摇头,叹道:“你如今在朝中理政,哪有功夫去管那个不孝子?不必把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朕知道你心慈。”
李迅跪下,泣道:“儿臣不是替七弟揽罪,自母后去了,七弟明达孤苦,教养本就是儿臣这个兄长的职责所在。如今不论七弟是否和那人私定终身,单就流连烟花之地,七弟已然不该。这是儿臣之罪!儿臣有负父皇,有负母后!”
明皇想起发妻,心肠便软下来,又见李迅两行清泪,不由得伸手抚摸他的额头,道:“起来吧,朕知道你不容易。”
郎怀心下松口气,好在李迅只揽罪责,没有着急去脱罪,先安抚了明皇,待李遇来了再见机行事,也是无奈。
只是今日这般阵仗,只怕李迁会派人控制琴书。不知自己的钉子眼神是不是伶俐,有没有抢下先手藏人,却是郎怀此时最为焦急的。
过了小半时辰,李遇才赶到蓬莱殿。他身子骨弱,喘着气跪下,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急召,儿臣来迟了,请父皇恕罪。”
明皇见他一脑门热汗,眼神清澈,双腿似乎还打着哆嗦,便开口道:“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三了,朕为你选了位王妃,要么范阳节度使裴宽的嫡女,要么益州节度使章全的嫡孙女,不知你选哪一个?”明皇转了口风,似乎是想借着此事,压下不表,只要李遇点头答应,之前的事便只当没有发生过。
但郎怀却知要遭,果然听见李遇只愣了片刻,答道:“父皇,儿臣不想成婚。”
“为何?”被自己儿子这样顶撞,明皇却和颜悦色地去问他,上官元还以为李迁预料有差,不由得有些焦躁。
“儿臣,儿臣不愿。”李遇今日突然被传诏,自然是知道其中定有问题。奈何卢有邻一路上半个字不提,他也不敢多问。进来之后,李迅给了警示的眼神,郎怀给他无声做了个口型,却是琴书。
看来琴书的事qíng只怕是被捅出来,李遇嗫嚅片刻,知道若是讲出来,只怕明皇会大怒。但他还是不甘心,不由得在心中天人jiāo战,回话便显得漫不经心。
“朕今日得了封手书,瞧着,是你的笔迹。”明皇把那张纸jiāo给卢有邻:“给他瞧瞧,看是不是。”
接过那张纸,李遇露出个奇怪的笑容。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qíng难弃。”他不由得低声念出来,想起琴书婉转琴声,一时间忘却了自己在威严的大明宫中,而是闲坐仰羲斋,与心爱之人执笔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