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娉婷将她往怀里抱的更紧了一点:
“好,我不看。”
就在她们踏上最后一级天梯的时候,混沌dòng里红光大作,一声清越的凤吟之声从那云雾缭绕的最深处传出,响彻整个昆仑。让人感觉就像被冷不防迎头盖下来一桶水似的,浑身都是一个激灵,脑子都要清醒上好几分,陡然间就耳聪目明了好几分,就连这山间终年萦绕的、不散的云雾,在这一刻都算不上什么阻碍了。
耿芝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赤色的朱雀印记,正在合着那一声尚未止歇的凤凰鸣叫声闪动,一明一暗,恰似cháo水涨落,花开花合。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渐渐离开了唐娉婷的怀抱,唐娉婷刚想伸手去拦她,便听得卫景的声音破空而来,和那一声声的凤吟融在一起,宛如huáng钟大吕,铿然作响――
“着诸天之南朱雀星君,断尘缘,斩敖因,过天梯,百般历练归来,再入混沌dòng!”
“白虎星君,你就放她前去罢!”
唐娉婷惶惶然松开了耿芝的手,眼看着她就这样被狂风席卷着,向着那好似永远也不会散去的白雾与浮云里去了。
耿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唐娉婷离得越来越远,她心里焦急的很,只想赶紧回到唐娉婷的身边,然而那股神秘的力量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违抗的威压,将她带到了混沌dòng的面前,才渐渐放缓了速度。
耿芝比划了一下那块巨石和奇形怪状的青松的高度,自言自语笑道:
“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话音未落,便止住了。
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她刚刚走过万丈天梯之后的事qíng了。被姚文卿带着的、尚未成长起来的她来到混沌dòng前,一心一意地想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连最开始的那一波天地四问都没能撑过去,全靠唐娉婷给她作弊,才好险没在混沌dòng里摔个七荤八素。
然而这次,她便是只身前来,尘缘尽断,过天梯上昆仑,来路不可追,去事均已往,生死悠悠,全在自己之手了。
她一脚踏入混沌dòng的时候,从及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带着些许的欣慰与欢喜,和那么多那么多的求不得与爱别离。
耿芝站在那片浩渺的苍穹里,心境却是少有的平和,没有激愤也没有惊叹,她只觉得……
万般辛酸艰苦之处,诸多生离死别之事,积累到了某种程度后,便再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那个声音还在隆隆震响,声声bī问着她,愿学何术,yù成何人?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你跨越生死两界前来,经历万般磋磨终于得以降临此世,你所求的是什么,你到最后,又想成为怎样的一个人?你从何方而来,又要往何方而去,是要匆匆而过呢,还是留在此地陪着某个人?
她微微勾了勾唇,轻声道:
“愿学仙门正道,不折一身傲骨。愿成仁人志士,走剑修之路。”
华光大作!万千雷霆齐齐鸣响,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迅速地就黑了下来,出现一个漩涡,乌云翻涌之下显出恶鬼巨口之相,生生将悬浮在空中的耿芝一口吞了下去――
那是她的心魔。
然而耿芝却没有多少的忧惧与恐怖之心。她只是伸出手去,缓缓地抚摸着虚空中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人影,也分辨不出是谁的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谁,她却下意识觉得,那浑该是唐娉婷。
之前被天道一直qiáng行压抑住的前世的记忆终于尽数破碎开来,烟花也似的在她脑海里炸开,纷纷扬扬便是她数年的青chūn好年岁,在那些她们还能称得上绮年玉貌的好年纪里,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唐娉婷。
如果这人已经恢复记忆了,那还会有心魔么?如果一个人心里念着的爱着的物事,能带给她的喜悦永远要大于任何负面qíng绪,甚至可以说,她从未因为“爱着”这么件事儿而心生恶念过的话――
那心魔还会出现么?
她的心魔无非只来自于一件事,不记得。
之前刚刚上了昆仑的耿芝没能记得那个她爱过的唐娉婷,而后那个在昆仑山脚下被天道qiáng行封住了记忆的朱雀星君也不记得新一任白虎星君就是自己曾经的爱人,至此方生心魔。
由爱生忧怖,生恐惧,生执念,生心魔,动尘缘。也就是说,凡是从‘爱yù’一事中生出的种种负面qíng绪,自然可以作为一切负面qíng绪的源头而生出种种心魔了,世上种种不好的事qíng,不一定便都是由不好的东西生出来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