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桢母亲此时按耐不住,哪里管得了许多,直接走过去,压了几次气息,方才稍稍冷静道:“我儿子呢?”
这里人多嘴杂,说出来难免对谢桢回来不利,即便谢宝林再明白谢桢母亲的心,也还是没有接话。
“他是为了治水才去江南的,才出事的!你却什么都不做?”谢桢母亲见谢宝林不言不语,语气便又激动了起来,“如今你高坐后位,可曾忘了是为什么?若不是问杉去世,你可曾能当的皇后?”
“放肆!”谢母愠怒,拍案怒道。
谢桢母亲自知失言。
谢琦刚到门外,听了这话,脸色都白了,进门来,也顾不得留颜面,即刻向谢桢母亲怒道:“你给我回去!”
谢宝林却伸手拦住了谢琦,眉目间似有颓色,道:“既然如此,说明婶母已经不满我许久,索xing便都说开了。”
谢琦抬手擦了擦冷汗,道:“娘娘,父亲听说您驾到,想见您一面。”
“婶母,祖父召见,不得不去,还请婶母思量片刻,待我看望过祖父,再来寻您。”谢宝林颔首示意,未曾行礼。
谢宝林随谢琦顺着檐下长廊徐徐而行,廊外有树枝伸进长廊,谢宝林望着这陌生的一切,心中居然平静如水。
谢琦终究耐不住,回过身,弯身看着谢宝林朴素的裙角,声音中近乎哀求:“娘娘,拙荆无礼,还望娘娘见谅。”
“叔父也是那么想的吧。”谢宝林毫不意外。
谢琦道:“下官不敢。”
“不敢。”谢宝林冷冷一笑,质问道:“敢问叔父,谢桢出事,于我而言有任何好处?”
“没有。”谢琦直起了身子,“道理,下官心中全然明白,只是身为父亲,总有qíng绪难以自已。娘娘,父亲还在等您。”
谢宝林拂袖而去,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因为你们的难以自已,我便要承担?”
谢阁老屋中药味极重,谢宝林刚打了帘子进去,便忍不住稍稍掩了口鼻来。绕过里屋的屏风,谢宝林看到了谢阁老。
谢阁老正靠在榻上,身下垫子垫得极厚,膝盖上还盖了一条羊毛毯子。十一末的天气里,谢阁老屋中烧得地龙比隆冬时节还要热,与方才正厅屋中相比,实在对比鲜明。
“祖父。”谢宝林端正行礼。
因着身体原因,谢阁老未曾起身,只是费劲抬手,声音苍老:“宝林哪。”
谢宝林走过去,任由谢阁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谢阁老想起伤心事,老泪纵横道:“宝林哪,我一把年纪,也不说功名利禄了,只是谢家如今这样的境况,于你实在不利,我担心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
☆、生巧
“祖父,找到堂兄了。”谢宝林抬眼,静静地瞧着谢阁老。谢阁老老了许多。谢宝林想起幼时他将自己和问杉抱在腿上玩耍教导时的场景,那时谢阁老还未到花甲之年,jīng神头很好,背挺得笔直笔直的。如今谢阁老背部佝偻,头发几近全白。
谢阁老乍一听这话,以为是谢宝林顾及他的qíng绪才说的,转念一想谢宝林不确认的事是绝不会说的,年逾古稀的老人当即泣不成声:“这就是极好的了。”
谢宝林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温声道:“会好的。”
“我年纪大了,不成了。”谢阁老缓缓道,“谢家终究要败在我手里了,百年之后,我怎么有脸面见祖先?”
谢宝林斟酌片刻,道:“不是您的过错,这种事,哪里由得了谢家自己?”
“只是可惜了问杉,牵累了你。”
谢宝林忽然就觉得满心酸涩起来。言语凶猛,锋利如刀,她以前又何曾不在意?只是时间长了,便习惯罢了。
她此时迫不及待想回到宫里,她急切想见到王令宜。所有的不快,所有波动的qíng绪,在她那里都能抚平。
她拜别了谢阁老,匆匆离去。
谢阁老里屋榻后的屏风那边,慢慢走出一个人,中年人,隐隐看得出年轻时的俊朗眉目,气质同谢宝林有五分相似。
“她瘦了。”中年人道。
谢阁老心qíng已经平静下来,长舒一口气:“你为何不亲自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