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执意来此,本是为了争一份军功,好让自己在继承沐公爵位的路上,好走一些,让自己的母亲,能堂堂正正继续做着夫人。
可战场厮杀,这点初衷也早已改变。如今的郎怀,想和先辈一样,做一个称职的军人。
但什么才算称职?郎怀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父亲?好像也不算。大唐开国时代的将领们早已陨落,消失在时间里。郎怀却觉得,他们不见得都是对的。
这大半年来,郎怀几乎都在疏勒城中,梳理商务,战场似乎离得很远了。这样,却让他更加迷惘。
竹君捧着煎好的药回来,正好看见郎怀举剑对月,呼吸沉重,汗湿重衣。“爷!怎么了?”她两步并作一步,跑到郎怀身边,放下药碗,扶住郎怀。
郎怀陡然惊醒,一时间也觉得虚弱不已。但这样他还是不愿丢开短剑,被竹君扶着进了屋,坐在软榻上。
“知道您勤勉,但也不能这么不顾身子。陶钧说过,您如今吃得这药,本就是及其损身的,若是您自己再不爱惜,我就gān脆给您打晕了带回长安!”竹君拿回药碗,chuī了chuī,道:“喝了吧。”
对自己这位侍婢,郎怀向来没脾气。他痛快喝了药,呼呼喘口气,道:“就不能做成药丸子么?这样可太费事了。”
“这呀,你得问他。”竹君看了看外面,骂道:“都这个时辰,陶钧还不回来,真是。”
郎怀摆摆手,替陶钧解释:“这几日他都得看着上官旋,只怕不得空。我没事,一时间想事qíng入了神,不打紧。”
竹君给他递上温水,看着喝完了,才叹口气,道:“爷,您如今什么事都不太愿意说。只是,我还是希望您开朗些,别太闷了。”
郎怀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末了,自嘲道:“到了这里,处处小心,事事留神。我有时候也是bī不得已,倒让你们俩跟着吃了太多苦。”
“不过,这仗再两三年,也就打完了。”郎怀笑了笑,安慰自己名义上的侍婢,实际上的姐姐,“将来回了长安,你也到出阁的年纪了。可有什么心上人?”
“爷!”竹君红了脸,啐道:“爷你傻了么?在外人眼里,我和兰君、梅君,都是你的人。”
“外人的不打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郎怀不在意这些,道:“你们如果谁有了意中人,只管告诉我,事qíng我来办!”
竹君展颜一笑,“爷,其实跟着您,我们都觉得挺好。至少,能得个自由。”
“您不会拘着我们,倒真比嫁了人好。”竹君手里忙着给郎怀绣荷包,一身男装倒看起来有些怪异,只听她细声道:“便是姑娘,那般身份,说句大逆不道的,不也困在未央居。将来嫁给谁,再受宠,又由得了她么?”
“明达……”郎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丫头的模样,身体娇柔,人却骄蛮得不像话。“你们可都是被她整过的人,难道还盼着她将来如意么?”
“可不是?姑娘虽说骄蛮,玩笑开得大。”竹君撇撇嘴,道:“但她可从不会借着身份,故意整治咱们。哪里像长安城别的贵人,说话间要人命呢。”
过了几日,郎怀处理完军务,辞别非拉着他再去乐坊的路老三,回到小院。陶钧从里面迎上来,道:“爷,查清楚了。”
郎怀点点头,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不着急到这一时半会儿。”
进了屋,没多会儿竹君提着食盒回来。郎怀坐了主位,三人也不拘礼,一起用饭。
饭必,陶钧就要说,郎怀拦住了他,笑道:“等竹君回来吧。”
陶钧愣了下,点头道:“爷说得对,不然还得费唇舌解释。”
不一时,竹君回来,进门便嚷:“没说呢吧?”
陶钧道:“没呢,爷说了,等你回来。”
郎怀已经自己去换了长衫,踩着翘头履,束发散下,在脑后扎着个粗辫。“人齐了,说罢。”
“是。”陶钧喝了口水,道:“不出爷所料,当真是长安城西的上官氏子弟。”
“小的跟了几日,倒也摸清了这位上官旋的底细。上官旋如今二十岁,未曾婚配。他们家里人不多,除了母亲,就只一个六七岁的弟弟。来到疏勒,却是在这一半年时间里。但上官旋土蕃语说得还算顺溜,是以小的又探了探,他们是一路从guī兹到此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