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手下的兵并没有打散建制,依旧是他统帅。林先也明白郎怀的苦衷,有意无意让这些老兵油子和郎怀的那些人马混在一处,如此言传身教,再打上几场硬仗,就可以看出作用了。
舔了舔gān裂的嘴唇,郎怀的眼神仍旧朗澈。她接过竹君递上的水囊,看着远处异样的天色,有些不安。
“看着qíng形,夜里怕要起沙bào。”安牧拄着自己的马刀,还有些怕这些汉人不懂,正待解释,久在西域的林先已然变了神色,道:“公主能确定会起沙bào?”
“能确定。你看天边,已经起乌云,风势也大。若是在外面可能不会起,但在死海里,是逃不过的。我走了两次,都没遇到过。咱们真是,太倒霉了。”安牧的官话越说越顺溜,让在座的将领却变了颜色。
郎怀亦听闻过沙bào的恶名,断眉都有些拧巴,道:“都去下令扎营,辎重营居中好生护着水。”
“是。”几位将领领命之后,见郎怀没再开口,赶忙去部署。
几声马嘶鸣声后,郎怀站起身,看着天边儿浓厚的墨色,忽而心有所感,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发呆。
她必须在丛苍澜瑚毫无防备之前夺回于阗,才能重新拿回整个西域战局的主动。再以于阗guī兹互为犄角,遣使者和固城公主谈判;又或者从别处入手,逐步蚕食丛苍澜瑚几年经营,继而将这个土蕃百余年才出现的一位天才,扼杀于这纷乱的战局中,好为大唐赢得将来几十年西北的太平。
而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她终将和明达携手归老,再不理会世间俗世。
同携手,共白头。
长安的那些暗流涌动,在她预料之中。至于明达李遇如何解决,她有心无力,gān脆全副身心放在西域,不去想。
不去想,亦就少些相思。
然而在这异域之中,竟起相思,且来势汹涌,不可抵挡。
胸肺中阵阵酸楚,郎怀神色落寞,对身边的陶钧道:“我怎么感觉兕子离我好近?”
“爷说笑了,长安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陶钧心知她难过,刻意说着俏皮话,想替她宽心。
“可不是,十万八千里,我真是痴愚了。”郎怀甩甩脑袋,接过陶钧的药丸子,丢进口中乱嚼了嚼,也不喝水,任由苦涩在口唇中蔓延肆nüè,才缓缓咽下。
不多时,天色大变。乌云低垂,似乎触手可及。好在准备周全,除却个别士卒在外方便的,大部分都拴好马匹,铸好沙墙,在帐中躲避。
竹君拿着三张馕,对还在一块儿小沙丘上眺望的郎怀喊道:“爷,进帐吧。”
“等等。”郎怀搭手看着北方,只见三人两骑,正往她的中军帐飞驰。看那衣着,两个都是斥候。
怎么这个时候,还会有敌qíng?郎怀不敢大意,跳下沙丘,道:“陶钧,去叫一队钉子准备。”
“是。”陶钧方才咬了口馕,含含糊糊应了声,也不骑马,跑着离开了。
过了两刻,那三人两骑终于到了。其中两个人正是以斥候打扮掩人耳目的郎氏钉子,另一个却并非此次出兵的各路军服饰。
“沐公!末将虎贲马力。姑娘从guī兹城追了出来,已经进了死海!咱们准备不足,只怕水源已断!还请沐公速速发兵援救!”马力在两名钉子的搀扶中下马跪地,抬起头后确实是熟悉的面孔,是她留在长安的虎贲军中一员。
“你说什么?!”郎怀大惊失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喝问:“兕子离了guī兹?”
“是!”马力答得斩钉截铁:“末将为沐公带路!”
郎怀顾不得其余,揭开拴着的踏云,只携了纯钧,对竹君道:“去和三哥通个信,我带两队人找兕子,归来之前,军务皆有三哥酌qíng处理!”
说话间,陶钧领着二十来个钉子回来。郎怀比划了个手势,这些人训练有素,也不管沙bào即将来袭,将方才携带的水粮丢上马背,翻身上马,跟着郎怀冲出营地。
空气愈发污浊,风声大作,靠喊话已然无用。郎怀勒马思索片刻,用手势吩咐大家散成四队,往四个方向追去,若找到人,以焰火鸣警。钉子们拱手以答,均按着阵型散开。郎怀则带了陶钧和两个钉子,由马力引路追去。
这般跑了半宿,沙bào实在太大,连踏云都举步维艰,郎怀只得下令寻了略微背风的地方停留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