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怀挠挠眉心,断眉上沾染了雪花,有点痒。“让隆尔逊去cao心,咱们理会什么?”她说罢侧身看着不远处孤零零的疏勒城,叹道:“趁着还未接连下雪,烧了吧。”
唐军全副戒备进城,将活着的普通居民接出城外,给予医药衣物,单独划出片营地,搭了帐篷。
而后疏勒城中点起大火,火烧十日,曾经四镇中最为富饶的疏勒城,一片焦土。
若要恢复曾经的盛世,不知还得花费多久时间。
那些土蕃染病的弃卒人数不少,足有几千人。隆尔逊高坐骏马,趾高气昂地去了。他新得的心腹菌苏低声在旁道:“赞普如何打算的?”
“彰显仁善收归己用。”隆尔逊想必早就有思量,当即如此回答。
“赞普,此举不妥。”
“大唐扶持您,是您如今势弱。若您得了这么些人,就算其中能医治好的不过半数,也会引起沐公猜忌。”菌苏声音低沉,但几句话就让隆尔逊凝眉勒马。
“若无大唐扶持,就算回到土蕃,我无兵无将,在那女人手下只怕也是无法。”隆尔逊低声念叨两句,有些犹豫。
“沐公让您待在固山营,和六王一道,只怕便存着将来由六王助您扫清障碍的意思。您想想,如今领兵在外的李氏皇族,可不就这一位?”
隆尔逊心下一凛,顿时拿定主意。他张口唤来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副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您说什么?”
隆尔逊不耐烦起来,喝道:“寻个地方挖个坑都埋了。不行找个谷封住出口,一把火烧gān净!”
副将见他神色愈发凌厉不敢多言,慌张退开。隆尔逊看了眼身边的菌苏,一本正经道:“为这些逆人làng费什么时间?你去看着便好,我要回去了!”
待入了夜,郎怀忙完事物巡营归来,正好瞧见尚衍。他在帐外来回踱步,显得很焦虑。
“什么事?让你慌张成这样?”郎怀抬脚进帐,尚衍跟上来,低声道:“爷,隆尔逊命人把那些俘虏赶到十里外的一座小谷去,浇了火油,要烧死他们!”
在场的陶钧明达听罢陡然变色,郎怀手上拿的茶斗啪一声墩在案上,问:“隆尔逊疯了么?”
“具体为何不甚清楚,但此举着实残忍。小的命人通知了经略大人,但恐怕隆尔逊不会理会。爷,您快去看看吧!”
郎怀却在椅子上坐下,和明达对望一眼,见她一副心疼的模样,顿时安慰不少。
“陶钧,传令下去,德煌赞普处置逆贼,大唐不能置喙。”郎怀声音淡淡的,陶钧复杂地看了眼自家主子,领命而去。
“爷?”这番举动,分明是不会施救,任凭那些人送死!尚衍不甚明白,呆愣愣处在帐中。
“他是土蕃的赞普,那些人是土蕃的反贼,如何处置,是隆尔逊自己的事qíng。”郎怀解释两句,道:“你既然去告诉经略,那么你就自己去让他回来。”
尚衍仍旧不肯放弃,道:“爷……”
“去。”郎怀掉了脸,头次对尚衍发了火,怒道:“你擅作主张通知岑经略,本将不予你计较已然是开恩。怎么,尚姐姐的人,我使唤不动么?”
尚衍慌忙跪下,口中道:“爷息怒!小的这就去!爷息怒!”他抬头看了眼,只见郎怀满面怒容,只能眼巴巴看了眼明达。果然明达使了个眼色,尚衍如蒙大释,慌张追人去了。
帐中安静下来,郎怀默不作声,明达心疼于此番取舍的为难,也不忍多言。
半晌,陶钧在外回道:“爷,军令已传,隆尔逊帐外请见。”
清冷的声音由内传出。
“请。”
“隆尔逊见过大将军。”帐内没了明达的身影,她不耐见隆尔逊,早早拐入内帐去。
“多日不见,赞普气色愈发好了。”郎怀站起身,笑呵呵道:“方才的事本将知晓,你处置土蕃内务,与大唐无gān。但经略乃文人,心肠一向太软,若有得罪,赞普勿怪。”
“怎会?岑经略所言有理,我已命人不要放火,坑杀便好。”隆尔逊带着谦卑,道:“这些逆贼,我容不得。但经略所言有理,就免去那些罪人些许痛苦吧。”他边说边在心下松口气,菌苏的话在耳边回响,让隆尔逊对郎怀愈发巴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