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肋骨_作者:彼岸萧声莫(8)


沐未央把那人叫进来,想她也是柳夏年这漫长人生里的匆匆过客,她对实力不如自己的人投以高贵的藐视。
进了屋子就踩到一地的碎片,所能看到的瓷器玻璃都已经化作了地上的残骸。
而施虐者坐在沙发上,风轻云淡。
沐未央不气疯才怪,她看两人在她眼前演戏,画面倒是好看精致,但是愚蠢。
一切都是愚蠢的。
她暗骂一句狗女女,离开了犯罪以及爱情狗血剧的现场。
到她熟悉的屋子里,她把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抛向大床。
柔软的床垫将她的身体承载,再如波浪一般起伏涌动。
她闭眼就想起那个可怜的娃娃,精致的瓷器做的洋娃娃,柔软的黑色长发,洁白无暇的肌肤,她不动声色的好似玻璃做的眼珠子。
沐未央有种冲动把这个娃娃弄死再放在自己床头让她陪着自己。
她直觉上觉得,她与她很像。
凡是艺术家都是疯子,不是疯魔不成狂。
沐未央一直是别人家里的寄居者,即便是那个家是她亲生父亲的,她依旧这样认为。
父亲是父亲,给了她身躯和骨血,却是在长大以后才相认。
她的父母相识与相爱的过程,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说过,记忆里沉默不言的母亲只有在舞台上的时候才像个女人。她曾是军人,文工团里的一枝花,才能仿佛是天生所携带的,沐未央遗传了她太多东西,包括那愤世嫉俗的表情。
沐未央是她毁灭的开始,怀孕生子,父不详。
自沐未央有意识以来她便没有父亲,在照片中寻找母亲当年的摸样,母亲靠唱歌为生,沿海边刚开放的某个城市里拥挤了大量自别处而来谋生的漂亮女人,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在她母亲离开的时候她像乡下的一只小狗一样被关在家里,门被锁住,她隔着绿色纱门看外面的世界,学会耐心等待。
她以为她的一生就应该是这样,没有父亲是理所当然,母亲如此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她母亲说她要死了,脑子里长了东西,一颗巨大无比的瘤,她母亲把六岁的她当大人,详详细细跟她讲述这个瘤是什么东西,她会怎么死,把她听来的关于死亡的故事都告诉她,沐未央一知半解。
突然有一天,她母亲带她去北京,自南方沿海那城市乘火车去北京是件痛苦的事情,小小的沐未央差点在火车上染上流感而死。
母亲一直抱着她,说等到了那边见到了爸爸就会好。
这时候才是沐未央第一次听到爸爸这个词。
她以为她母亲是一朵花,自己开花,自己凋谢,再生出饱满的种子,里面就是她自己。
谁知道还是要有一朵雄花的,他在遥远的北京。
在小区门口打了电话,陌生的语气与出现在母亲脸上陌生的表情仿佛是转折的开始。
沐未央站在铁栏外面,抬头仰望着北京秋日难得出现的晴朗蓝天。
蓝天在许久后被一个人高大的身躯挡住,他打开铁门,把她的手牵起。
她的手上都是生锈的铁门留下的红色锈斑,那人将她的手抱在自己手掌中。
“妈妈……”沐未央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妈妈,回头发现身后没有人。
“她走了。”说话的那人声音低沉,无法分辨他的情绪,他不悦的叫沐未央闭嘴不许哭,将她领进门。
沐未央的妈妈告诉那人,那是你的孩子,她叫沐未央,以后你来养她。
然后挂了电话独自一人转身离开了。
房子是温暖的,有沐未央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东西,包括柳夏年,她是所有漂亮东西里最漂亮的。
可惜好看的东西都不会属于她。
柳明与他妻子在门口吵架,他妻子在发火在咆哮,柳明却不理睬她,他以这种冷暴力表达他的不屑,不作为往往是最可怕的恶。
女人投来忿恨的眼神,自此开始,沐未央被带进了别人家里,做了一个多余的人。
后来的故事就是那么简单了,人总说,小时候吃着苦长大的孩子会特别聪明,早熟,敏感。
沐未央却觉得在这个家庭长大给她唯一的恩赐就是让柳夏年做了她姐姐,给她的教训就是血统都是他妈的狗屁的东西。
后来无意间听说,她的妈妈不是死与叫她恐惧不已的长在脑子里的石头,而是车祸。
一辆车子撞上了她,将她撞飞,身体重重落地,脑袋没有出血口子,身体也只是有轻微擦伤,她死的时候很体面很干净,穿得是她在台上唱歌时候穿的美丽的衣服。
人算不如天算。在没死之前,谁都别去猜自己会怎么死。
又做到死的梦了,是个不好的预兆,尽管只是短暂的时间,沐未央看见手表上的时针还没跳过一格,身体却像走了好久的路一样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