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中/米英/独伊]无间花_作者:潮藓(98)


  “那就好,我可不想看见警察从我家抓两个受伤的小孩出去。你是俄.罗.斯人,我的孩子是德.意.志的战士,我不会护着你,我给你一点吃的你就走吧,但你最好不要带上那个孩子,他得了很重的病。”老妇人指了指床上的王耀,“肺炎,至少得熬过这个冬天才有希望活下去,我丈夫就是得肺炎死了。你是怎么照看他的?”
  伊利亚攥紧了拳头:“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我现在明白了,我会走的,请问您能让他留下吗?”
  “可以是可以,我会尽力。但你——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吗?你很可能会死的。”
  伊利亚露出了一个沉重的微笑:“一向如此,夫人,我半个人都是死神的,可我一直在前进。我的命硬,但是我不敢拿他的命开玩笑,所以我会为他做出最好的决定,哪怕要撕毁约定也毫不犹豫地。”
  “他会恨你的。”
  “那就让他恨吧。”伊利亚叹息般的说,“一辈子恨我,一辈子记着我,一辈子活下去,还是我占了便宜……如果可以,我会回来的,在春天来临之际,或者永远消失。”
  老妇人有所动容,她转过身去,不让伊利亚发觉。她不能心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只保得住一个人,另一个人必须冷着脸赶出去,这一定是神明对她的惩罚,所以她板着脸仿佛若无其事地说了句:“那么去道个别吧,孩子,不要留下遗憾。”她刚说完这句话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她连忙一边用袖子擦泪水一边躲到门外,于是房里就只剩下伊利亚与王耀了。
  只剩下一对相爱的人。
  伊利亚缓慢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去伏在王耀的床前,这场景有些熟悉,只不过他们两人比当初都变了许多,不仅是身上的伤疤变多了,心里的沟壑更变深而隐晦了,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直想说的话竟然也说不出口了。伊利亚凑到王耀耳边悄悄说:“耀,我先走了,你慢慢跟上来,我会等着你的。”
  “到时候,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伊利亚笑了,伸手环住王耀,宛如这一拥抱,就是永恒。
  *
  王耀正一天天地振作起来。他很幸运,从“沼泽营”里逃出来遇见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好人家,老妇人每天悉心照顾着他,托人从镇子里带肺炎药,帮他打听伊利亚的下落,一天又一天,伊利亚杳无音信,但至少他没被纳.粹抓起来。
  养病的时候,王耀由于一直躺在床上获得了大量的思考时间。他回忆很多,考虑很多,像是缩在虫茧里慢慢羽化,等破茧而出,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他长时间地望着窗外,既像是想跑出去,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归来,有时明明手上还干着活,他的眼神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让老妇人很担忧。
  王耀现在管老妇人叫“奶奶”,奶奶原本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死在战场上,她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就是为了等他们回来。奶奶跟王耀说起这件事时脸上没有表情,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她也会时不时地抬头看窗外,长长地叹气。
  三月份初的时候警察来这里搜查过一次,王耀凭借着纤细的身材躲进了煤炉里,警察到处翻了一遍就走了,王耀从炉子里爬出来以后浑身是黑炭,活像管炉子的黑奴。奶奶费了许多努力烧一锅水让王耀洗了次澡,这是一整个冬天他第一次洗澡,他缩在澡桶里宛如回到母亲温暖安全的子宫里,然后再一次出生,他的肺炎就痊愈了。
  整个三月,森林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转变,先是白雪慢慢褪去,露出黝黑的土地,溪流渐渐恢复了流动,光滑的鹅卵石从冰冷的泉水中探出,总是灰蒙蒙的天空被太阳照亮,乌云不知不觉地消失无踪,紧接着光秃秃的树枝吐出了白色的嫩芽,河边长出了一片薄薄的草皮,石墙的缝隙里溢出了油绿的苔藓,如此一来虫鸣也回归了,山雀时而站在屋檐上休息,时而忙碌地飞来飞去,老鼠、野兔还有刺猬又叽叽喳喳地在草丛中穿梭了,而当大树恢复了绿荫后,王耀甚至能看见树林深处独行的山鹿和棕熊。像过往的每一年每一岁,春天如期而至,然而有一个人却再次食言了。
  王耀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他一如既往地帮奶奶整理家务、出门打猎,他拿起猎.枪,奶奶便要皱眉:“那不是小孩该碰的东西。”
  王耀无奈:“奶奶,战争不会等我长大。”
  王耀知道这样伤了老太太的心,可这是事实,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别人的庇护下。奶奶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湿润,板着脸道:“真是不识好歹,出去了就别哭着回来。家里缺几只兔子皮做手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