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gl_作者:西窗有月(180)


  “她人呢?”
  薛端满意地握住赤霄的剑柄:“将军以一身武功名扬天下,不如再为了郡主舍了这一身的功夫如何。”
  他对着左右轻轻打了个手势。
  沈孟静静地站在原地,稀疏的雨水冲刷到她的面庞上,顺着她浓长的眉睫滴下来。
  影预感不妙,流霜脱手,朝着那七八个黑影掠过去。
  那个玄色的身影颓然地匍匐在地上,四肢百骇筋脉尽断,她紧蹙着眉,嘴唇灰白,忍着剧痛,伸手将嘴边的一抹红色掩去,全然没有方才歃血夺命的傲然,亦全然不顾身上的重伤,仍旧问道:“她人呢?”
  “她人呢?”
  任凭她从前那般桀骜不羁,却也颓然狼狈至此——
  时也……
  命也……
  天际露出了一丝晓色,是淡淡的白中透着一抹茜色,宛若鱼腹。
  李焕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内官轻轻叩响了宫门,看见伏在地上的琅琊王一动不动,不由颤着手上前一探其鼻息。
  内官面色微变,手亦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轻轻地看见了李焕沉冷的面色,手亦拢在袖中,小声地回道:“皇——皇上——琅琊王薨……逝了……”
  李焕神色颓然,双目通红:“他们人呢?”
  “已经在密阁里等候皇上了。”
  李焕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对着内官道:“琅琊王为社稷忧思成疾,赐称定国之柱,命人厚葬。”
  内官神色隐晦,点头称是,亲自安排了两个手脚麻利,办事妥帖的人将人秘送回琅琊王府。
  密阁里灯光摇曳,屏风后的人站定,今日不知为何,这密阁之中格外沉闷压抑。
  李焕走至玉椅前,问道:“许州如何了?”
  “主人,许州传来消息,沈将军筋脉尽断,已经……”
  李焕冷道:“说下去。”
  “筋脉尽断,武功尽废。长宁郡主……”
  李焕没有说话,屏风后面的人微微弓了身子,小声道:“长宁郡主据说被急流卷入江中,下落不明了……多半是凶多吉少。”
  紫玉髓含光杯重重地掷落在地面上,这一日,新帝李焕于密阁之中静坐了一日。
  “我们成亲吧。”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屋内的明烛映着李明卿清绝无匹的面庞,宛若月下的古镜,回望着月色。
  “就明日。”
  “怎么?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没有三媒六礼,没有八抬大轿,只有一对红烛和喜服,你可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怎么还未穿喜服你的脸便这般红了?”
  长岗沈宅里,那个一身白衣的人说起话来有几分戏谑的模样,比往常她神色端持的样子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白雪红梅是她们的新衣红妆。
  言笑晏晏,她对自己说:“总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朝朝暮暮云伴月,岁岁年年吾与卿。
  九年,她们相互等了对方九年,才有了如今的好景。
  “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情敦鹣鲽,白首永携。”
  白首……
  她们曾经在佛龛前许诺过要把这一身红妆换了白发。
  “听人说,在长岗的居灵寺里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合上,焚祷在佛前,这样便可以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
  死同穴——
  死……
  一双巨手将她的脖颈扼住,冷汗涔涔,无法呼吸,她却眼见着大火燃起,将一切都燃烧成了灰烬——
  不!
  不会!
  她怎么会舍下自己一个人?
  她怎么舍得舍下自己一个人?
  这世间的风花雪月、寒来暑往那么枯长,独留她在世上——
  何其何其孤独啊——
  沈孟从旧梦中惊坐起来,浑身剧痛,连额上都沁出了几滴汗珠。
  影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躺好。”
  “她人呢?”
  影微微别过脸:“还没有找到郡主。”
  “我昏睡了多久?”
  “三日。”
  竟然过去三日了——
  “咳咳咳——”心口一阵闷痛。
  门外响起扣门的声音,傅中在门外道:“听说沈将军醒了?”
  影走到门边,将门闩取下,退至一侧。
  沈孟斜倚在榻上,一张脸血色全无,亦波澜不惊。
  傅中细细地看了他的面色,缓缓道:“那夜里的刺客已经被南楼的死士和许州的官兵肃清了,薛端作为主谋已经被押解回京。”
  沈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