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视狼顾_作者:玄笺(240)


  可为什么这个梦魇撕开了他的面具,内里散发的温暖和善意却让他忍不住地想去靠近。
  爸。
  他在心里无声地描绘了这个字眼,一种涌动着的澎湃心情随着这一声从心底爆发了出来。
  “怎么了?”
  顾飞泉一惊,发现自己不小心喊出了口。
  顾槐翻阅着他拿过来的文件,笑着说:“你妈昨晚上还跟我说,让我催催你,说是年纪老大不小了,砚秋比你小几岁都结婚了,你还一直单着。不过我是觉得结不结婚看时机,你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就想结婚了。”
  “你和我妈是吗?”顾飞泉脱口而出,“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和我妈结婚,而是和顾砚秋的母亲?”
  顾飞泉做好了顾槐会勃然大怒的打算,一个父亲,在他想象里的顾槐,应该是一个喜怒无常,而且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威严的人,贺松君是这么和他说的,可顾槐没有。
  顾槐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良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退开两步,冲他认认真真地鞠了一个躬:“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我很抱歉。”
  顾飞泉眼珠充血,眼眶通红:“一句对不起,就能够补偿你抛弃我们二十八年的过错吗?我的二十八年没关系,我妈的二十八年谁来赔偿她?”
  顾飞泉一字一顿:“如果不是你,她大学毕业,高材生,在那个时候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可以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一辈子互相扶持,生一两个孩子,幸福地过一生。是你让她背上了未婚先孕的罪名,是你让她受尽他人指摘,是你让她永远活着顾砚秋母亲的阴影之下。”你让我学生时代被别人说没有爸爸,受了欺负只能忍着,回家还要被妈妈骂,第二天头破血流地打回去,顾飞泉喉结滚动,嗤笑一声,轻轻地说:“你拿什么赔?”
  “拿我的后半辈子。”顾槐说。
  “我妈要,我不稀罕。”顾飞泉抄起桌上的文件,嘴角挂着讥讽,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飞泉——”
  顾飞泉带上了他的办公室门。
  他满面寒霜地往回走。
  “大少。”
  “大少。”
  “大——”
  路过的员工和他打招呼,都被顾飞泉的冷眼吓了回去,顾飞泉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桌上的文件全都扫到了地上,仍不解气,一脚蹬在桌身。
  去他妈的爸爸。
  顾飞泉发泄完了,又蹲下来把文件分别整理好,恢复成原样,坐在了办公桌后,两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看了看桌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他便感觉到阵阵头疼。
  果然,贺松君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妈。”顾飞泉开了免提。
  “今晚上有应酬吗?”贺松君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顾飞泉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你爸都没应酬天天回家吃饭,你倒好,比你爸还忙,你是主席啊还是总统啊,应酬到什么时候?”
  “晚上十二点。”
  “你这孩子,什么应酬要应酬到那么晚?”
  “谈生意,唱歌喝酒,不玩到后半夜怎么行?”顾飞泉扯了扯进门后被解得松垮垮的领带,索性直接摘了下来,丢到一边。
  贺松君已经在这段时间内以各种理由安排、骗他去相亲了,顾飞泉现在看到他妈妈的来电显示就头疼。
  “喝酒唱歌可以,不许碰女人啊,都不干净,别跟外面的男人学坏。”
  “知道了。”
  “所以说还是得有个女朋友,不然你都不好解决生理需求。”贺松君绕来绕去,怎么都能绕回正题,她一把年纪了,对着亲生儿子也直言不讳。
  “您甭担心,我还有手呢。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你!”贺松君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顾飞泉忙趁机道:“挂了啊,我忙呢。”
  成功摆脱了贺松君,让顾飞泉松了口气。
  顾飞泉十指交叉,垫在自己下巴上,耳畔响起贺松君的那句话:
  ——你爸都没应酬天天回家吃饭,你倒好,比你爸还忙。
  顾飞泉这阵子为了逃避相亲都往外躲,好一阵没回家吃饭了,仅有的那几次顾槐倒都是在,所以那不是巧合,而是他确实每天回家吃饭,他所说的补偿,有一部分在做了。
  正如顾飞泉自己所说的,他已经没有爸爸过了二十八年,也不在乎以后有没有,如果贺松君开心的话,那么他可以扮演一个合格的儿子,让贺松君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
  只是很多事情经不起深究,顾飞泉不是没脑子的人,生气归生气,吵架归吵架,在他心里的疑惑一点也不比顾砚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