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通透的长亭中,白起黑冠黑衣,照旧跪坐在木案前头。蓦地,那双凤目里头精光一现,便见那尊雕塑活了过来,撑着木案从地上起身,大步跑出长亭。拴在一旁的黑马似乎也感受到白起的急切,鼻孔中吐着热气,嘶嘶低声鸣叫起来。
白起抬手扯下缰绳,翻身上了马,脚下一点马肚,但听马鞭破空一响,半空中四蹄腾空,扬起的黄沙之中,黑马跳下山坡,追着前头的青铜轺车而去。
青铜轺车粼粼远走,布帘之内,蒋泊宁背靠着那伞盖,明知自己正朝着鬼谷而去,心下却空落落的,想起在长亭中说的话,只想抄起拳头锤自己的脑袋。也不知说的那一句会错,万一白起听了她的话,日后命运更加不堪,那可如何是好?虽说不过一个古人,还是平行时空里头一个更无甚相关的古人,可这几个月来的相处,蒋泊宁即便锁起自己的良心,也做不到那样无动于衷。
马蹄声骤紧,周遭猛地一顿,青铜轺车骤停,蒋泊宁的后脑勺又在伞盖柱子上磕了一下。
“泊宁!”
蒋泊宁一瞬便听出那是白起的声音,慌忙从布帘后头爬出来。一掀开帘子,只见白起坐在马背上,贴着青铜轺车停住。
“怎么了……”
蒋泊宁刚开口,只觉手腕上一紧,身子不稳,便被直直往那黑马背上扯了过去。
白起攥住缰绳的手拢在一侧,一手控住蒋泊宁的手臂,她抬头,便瞧见那双眼睛,里头炽热万分,叫她忍不住后退。
白起咬咬牙,低沉的声音竟压得柔软,道:“留下来,如何?”
“留下来,你既然信任我,让我来当你的家人亲友,如何?”
白起一字一顿道:“嫁给我,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改文名儿!因为这是个蒋泊宁和白起应该是“战国青龙学习互助小组”的关系,不该只养成老白。但头秃了只能先暂定这个……真.头秃了 许多年之后蒋泊宁再被问起此刻是何感受,她只道如若有一道天雷从天灵盖劈下来, 一直通到她的脚趾甲盖, 将她从里到外都雷到透了木了。
蒋泊宁双眼圆瞪,浑身一抖,愣住不能动, 身后是温热厚实的马背, 身前是白起那双炽热眼眸, 其中如星辰闪耀, 如烈火惹眼,并没有半分玩笑神色,只叫蒋泊宁心惊,也不管不顾自己在这高头大马上,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往下头翻下去。
蒋泊宁此刻没了脑子般地挣扎,白起却可还记着两人还在马上,忙锁着手臂去固定住蒋泊宁的声音,免得她从马上摔下去, 一瞬只觉得怀中像抱了一窝兔子一般闹腾, 一个不慎,还是叫蒋泊宁侧身滑了下去。白起眼疾手快, 单手护住蒋泊宁的身子,脚下马镫一松,手中缰绳放开去,身子一翻便随着蒋泊宁摔下马去。
官道铺满黄沙,架不住黑马高大, 摔下地时,蒋泊宁只听身侧一声闷哼,慌忙从白起身上爬起来,拍着自己的衣袍后退了两步,心中忐忑,怯怯开口问了句:“摔伤了没有?”
白起在地上缓了缓,侧着身子爬起来,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腕,一声哼也不再发出来,更别说答蒋泊宁一句。蒋泊宁见他这样,心下愧疚更是泛滥成洪灾,咬咬牙跟上去想要瞧一瞧他的手腕。白起却回过身来,将左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来,右手往前一握,将蒋泊宁的手臂握住。
蒋泊宁手臂一紧,只以为白起是装疼引诱她过去,既羞又怒,抬起另一只手就去拍他的手背,叫嚷着:“你放手!不要脸!登徒子!我都说了我比你小两千多……”
尚未说完,蒋泊宁只觉脚下一松,半张脸已经覆上了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将她要说的话都捂成了唔唔唔的声音,再发不出来。背后贴上一具宽厚胸膛,蒋泊只听见白起的声音贴着她耳根响起,带着隐隐怒意,轻斥道:“还这么鲁莽!还当此处只有你我两人?”
蒋泊宁抬起眼去,便见车夫还坐在青铜轺车上,侧着脸往他们这边瞧,笑得一脸荡漾,正是吃瓜吃得兴起。这一眼,只叫蒋泊宁悔意顿生,不由得后怕起来。
白起见她消停了,也放开捂着她嘴的右手,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官道边上走去,一言不发,一直到走到路边边上,才撒开蒋泊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