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孩子去捆绑一个人的自由,是最卑劣的事情。他不能容忍自己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她才刚替父亲还完了债,对自己的生活燃起了希冀,他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用另一副沉重的枷锁去捆绑她?
“对不起。”顾骁看着姜以柔的眼睛,再次慎重道歉,“害你需要经历这些……”
姜以柔摇了摇头,沉默许久,她微微垂眼:“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我自己做了决定,才告诉你的。”
顾骁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你永远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和‘谢谢’。”
“……”
“手术是什么时候?”
姜以柔:“……刚才。我的号已经过了。”
“……我临阵退缩了。”
顾骁顿了顿:“我陪你去重新预约吧。”
“你放心。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何种情况,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嗯。”
***
姜以柔想,她大约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感觉。
躺上台的时候,医生告诉她,不要紧张,睡一觉就好了。
姜以柔笑了笑,没说话。
这对于她来说,不是睡一觉‘就好了’的问题。
睡一觉,她就会失去和她生命紧紧相连的部分。那个再也没有机会到这世间来看一眼的小灵魂。
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歉疚,沉重,难受,恶心。
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逐渐睡去的过程,对她来讲,像是溺水一般。想要呼救,却出不了声。
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顾骁的脸。
他眼底依然有些血丝,不知道是疲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骁温暖而有力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凉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
然而姜以柔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意思——没事的。
姜以柔难受地蜷起身,把脸埋进臂弯里。她缩成小小一团,像是只腹足被割伤后,想要缩回自己壳里的蜗牛。
素来高大冷峻的男人,此时此刻,成为了那个能够包容她,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壳。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有时需在刀尖上行走,有时需要徒手劈开荆棘。然而只要怀抱希望,脚下的路就会延续。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姜以柔觉得也许是这个失去的孩子的原因让她和顾骁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顾骁最近几乎很多时间都在她家里。
两人除了没睡一张床, 几乎就和普通情侣的相处模式没什么两样了。
而姜以柔也默许了顾骁以这样的方式融入她的生活。
自从上次两人交心相谈后, 顾骁便没有再跟她说什么类似表白的话了。姜以柔想, 那番剖心掏肺一般的告白,大约已经把他这几年累积起来的脸皮都磨光了。
下一次要再等这男人开金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都是成年人了, 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说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说与不说,本也没太大区别。
顾骁来了以后,甚至抢了田阿姨的工作。只要他不是必须留在公司加班,一定会回家陪姜以柔吃饭。每天煲一种不一样的补气养血的汤,今天是当归羊肉汤, 明天是天麻炖乳鸽,后天又是归芪乌鸡汤……
以至于姜以柔现在看到汤盅, 都会有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胃里满到脖子了。
再好喝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如牛饮啊……
姜以柔在顾骁的照顾下, 身体逐渐恢复,脸色也红润起来。
更重要的是,《线人》要开拍了,她必须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这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