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远志在这里呆着,段姐你带着晚晚先回院子。”钱小宝没什么事,他奶奶却被刺激得不轻,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
子女都不在本地,只能由住户们临时先照看着。
医院离研究所近,于是向洁和时远志就主动承担了今晚的守夜。
“真是看不出来啊......”回去的路上,段秀娥还在喃喃自语。
而时晚有些走神。
想起少年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送走钱小宝祖孙俩后,家属院的人声渐弱。
月亮爬上树梢,一切重新慢慢归于宁静。
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贺寻闭着眼。
夜已深,月光穿过窗户,凉凉地洒在少年的脸上,照亮一半锋锐的眉眼。
右眼的纱布隐没在夜色中。
“情况不算乐观,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运气好的话视力可以全部保住,运气不好......”
“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就已经伤到了一部分视神经......”
医生的话在耳边响起,每一句都谨慎而有分寸,处处透露着不容乐观的倾向。
操。
闭着眼,眼前漆黑一片,贺寻不禁笑了。
老天爷到底是没打算收他这条破命,可也没准备让他多好过。
抬手轻轻捂住右眼,他还记得当初受伤时的那种感觉。
和抽在身上的鞭子不一样,一点儿也不疼,只是瞬间模模糊糊睁不开眼,视野里一片鲜红。
液体粘稠地往下淌。
最后还是没办法保住这只眼睛,甚至......没办法保住视力吗?
算了。
片刻之后,贺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把手放下。
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计较些什么。
总归现在还没失明,能捱一天是一天。
人不就是这么活着么。
“笃笃。”
不愿意继续想眼睛的事儿,起身准备回房间,门却被敲响。
他原本不想理会。然而隔着防盗门,少女的声音有些朦胧,还带着点紧张:“贺寻......你睡了吗?”
少年眼眸微沉。
他把门打开。
抱着冰袋和药膏,时晚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
抬眼看见他的脸,不由轻呼了一声。
钱小宝奶奶的手劲是真的很大。
在楼下时并不显,而现在,贺寻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唇边还有一点血渍,偏偏他自己似乎根本没察觉到,直到时晚轻呼出声,这才稍稍拧了拧眉。
接过冰袋,他直接朝脸上按。
“你轻一点儿......”时晚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冰袋是拿来冷敷的,这样简单粗暴按上去算怎么回事。
贺寻眼底染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哟。”他勾了勾嘴角,不禁嘶了一声,却还是懒散惯了的腔调,“你这是心疼了?”
时晚偏过头去不看他。
稍稍抿了抿唇。
她只是害怕他会出事。
今天贺寻站在楼下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她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直到从医院回到家属院才惊觉,竟然是有点像她刚来时的那个雨夜。
当初是祭奠母亲,如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着补课的缘故相处了几天,她感觉贺寻只是性格有些怪。总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但想到他的家庭状况,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总之,并没有家属院里其他人眼中那么坏。
“你......”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钱奶奶做得不对,她年纪大了脑袋糊涂,你别生气。”
换做任何一个人,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都不会好受。
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多安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