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州在海堤街、朝阳里和光明里一带采访了不少人。凡是在这儿生活的人,大都能说上一些明仔家里的事情。崔成州只是问问题,并没有说自己的看法,商稚言看不出他有什么打算,但崔成州采访的时候,态度和之前又大不一样。他很诚恳,很真诚,像闲话家常一样,能问到许多商稚言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明仔的父亲其实早就在别处结了婚,有两个比明仔更大的孩子,他根本没有和明仔母亲结婚的打算。
明仔还是不跟人对话,远远看见商稚言和崔成州走来,砰地关上了门。崔成州收好录音笔,对商稚言说:“我明天再来吧。”
商稚言:“嗯。”
崔成州觉得好笑:“你不问我明天什么时候来了?”
商稚言不想问了。她知道崔成州一定会来的,虽然她并不晓得,是什么让崔成州改变了主意。
崔成州骑着电动车沿着海堤街离开,商稚言的车子又掉了链,她只能慢慢推回家。父母尚未回来,她打开卷闸门,打算再做一会儿生意。但夜间的租书店门庭冷落,只有隔壁赵伯的儿子过来借了两本武侠小说。
商稚言随手摊开一本书,坐着发愣。铺子外头偶尔有车子经过,远远传来野狗的吠声。她隐约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挺不得了的事情,但说不清楚哪儿不得了。
这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对明仔和商稚言,甚至谢朝和崔成州的影响,绵延数十年。但当时并没有任何人知晓,因生活中的一切都和以往无异,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秋夜。屋前的秋木棉开始落花,沉重硕大的粉红色花朵落在地上,铺了轻而软的一层。杨桃树分不清季节,稀里糊涂地开花结果,拇指大的小杨桃被冷空气冻得一个个往下掉。
小猫在商稚言腿上露着肚子睡觉,无心看书做题的商稚言从书架上抓下一本漫画翻开,便听见有人走进租书店。
谢朝在她面前放下一杯奶茶,想了两秒钟,讷讷开口:“我来看猫。”
作者有话要说: 谢朝:我来看猫。
猫:那你给谁带奶茶呢喵? 像是听到了他说什么,小猫忽地睁眼,翻身坐起,圆眼睛瞪向谢朝。谢朝瞧都没瞧它一眼,转身在桌旁坐下,看商稚言在干什么。
小猫:“……”
它很无趣地走了。
商稚言正摊着一本《东京巴比伦》,没理他:“走走走,不适合你。”
“奶茶不喝,冰都融化了。”谢朝说,“加了布丁,你喜欢的芒果味布丁。”
商稚言没好气地低斥:“别坐在这里,碍眼。”
谢朝乖乖转移到书架下方,也抓起一本漫画看,偶尔抬眼瞧瞧商稚言。手里的漫画是四拼一版本的《犬夜叉》,印刷质量低劣,妖怪群涌的那几页墨水和字迹简直混在了一块儿。谢朝看得吃力,正犹豫是否应该继续,商稚言给他扔了几本红色封面的新版。
“别把眼睛弄瞎了。”商稚言说,“像余乐那样,整天戴眼镜。”
谢朝终于等到她正正常常跟自己说一句话,立刻打蛇随棍上:“你看完了吗?”
“没有。”
“你看到哪儿了?”
“要我给你剧透吗?”商稚言扭头看他。
“行啊。”谢朝翻了几下,他其实并不喜欢看漫画,“我看到巫女复活了。”
商稚言开始喝奶茶,一边喝一边想,忽然问:“如果你是犬夜叉,你喜欢哪个?”
谢朝怔愣片刻,低头翻了一页,答非所问:“都不喜欢。”
商稚言:“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谢朝猛地抬头,又呆又惊愕。商稚言以为他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谢朝慢吞吞开口:“她很迟钝。”
商稚言眉毛一挑:“你居然有?!我怎么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谢朝伸手抓起小猫。小猫刚从厨房回来,嘴里叼着一条小鱼干。谢朝把它按在怀里,拈着小鱼干逗它。
“性格挺好,就是特别固执。”谢朝又说,“不爱发脾气,但是有脾气的时候对我挺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