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好好地睡一觉。
抛开所有事,彻底离开他,什么也不想去睡一觉。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疲惫。身心疲惫,由内而外,穿透四肢百骸的倦。
睡浴缸这样的习惯,也是拜他所赐。
他恨不得她的所有,无论是皮肤上的吻痕,还是她难以克服的、几乎成了心理阴影的可怕习惯,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彻底属于他。
哪怕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他也自私自大至极地要她属于他。
何苦呢?
不放过她,也不放过他自己。
他不累吗?
她扪心叩问着自己,得不到答案,所有的一切纠缠在一起,成了一个死局。
她累了。
很累。
她仰头靠在浴缸边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里还在想,真要算起来,其实,她这条破命也是他的。
所以他无休无止地折磨她,再合理不过。
那年,陈正宵带着弟弟星移去向他要钱,理由是她被卖给了他,他爸爸又养着阮慈,不能只有她的父弟两人白白受苦。
陈正宵一开口就找他要五百万,不然要带她走。
五百万而已。
她被卖了多么一个齐整的价钱,比之前陈正宵求到他脚下,管他借钱还高利贷零零星星的钱,要齐整多了。
最后甚至直接将她抵卖给了他。
五百万而已。
他那般天之骄子的男人,不过是弹指一挥。这点儿钱对他来说,甚至无从挂心。
可他拒绝了。
他站在楼梯上,冷冷看着她说:“那就带她走。”
无比轻蔑、厌恶她。
一开始伪善的伪装全部撕下,他表露出对她这个“小三的女儿”的深深厌恶。
那晚陈正宵一怒之下拉着她和弟弟从他家离开,反正她也不想待在那里——在知道他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居心叵测后,她更不想面对他。
陈正宵那天喝了点儿酒,在车上还接了阮慈的电话,他们争吵激烈。
她和星移在后座睡着了,她于朦胧中依稀听到,陈正宵破口嚷嚷着跟阮慈吵架的动静。
她清醒的同时,意识到陈正宵把车开的七歪八扭。
甚至一脚油门下去,速度飙得她心惊肉跳,她尖叫着想去制止,大喊着停车。
轰隆一声巨响,车就撞在了跨海大桥的桥墩上。
世界好像都在眼前破碎。
她的周身都被熊熊烈焰包裹住,弟弟那一侧的安全气囊没弹出来,他流了很多血,和玻璃碎片一起浸泡着她手脚,她腰后的那道浅疤,也是那时留下的。
她那天,总以为自己就会那么死去。
脑海中甚至开始闪现过往的种种——疼爱她的外婆,她可爱的弟弟,互相憎恨着的父母。
还有沈京墨。
千回百转的,都是他第一次出现她面前的场景。
他捧起她的脸,用手帕一下下地,给她擦着眼泪,动作强势,却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还说,他可以给她钱,可以送她弟弟去医院缝针。
接着,他的声音绵延过来,砸在她周围,在着火的车周围喊她的名字。
围过来很多很多人,他找到她了,喊人帮忙,把她从破碎的车门里,拖了出来。
她那时还有意识,可和弟弟一齐被送去医院时,弟弟因为失血过多,当时就死亡了。
她满身都是弟弟的血,等不到输血的弟弟浑身已冰冷。
那之后,她总觉得是弟弟的死才换来了她的命。
如果上车时,他们换一换位置,那个安全气囊是不是就会弹出来,弟弟是不是就不会流那么多血,不会死?
那如果,她还有一口气,他会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