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儿媳妇坐月子什么的,暂时没有这个概念。
生了个闺女,你说马永红心里面难过不难过?
当然难过。
她也想要个儿子,有儿子这年头不吃亏的。可是老天爷给的孩子,给什么就是什么,生个女儿这是没法子的事儿,她认,自己的骨肉,一样的疼。
“几点了?”
老大夫给孩子洗洗刷刷正好包起来,顺手给放到她怀里,抬眼看了一下表,“十一点半。”
马永红就记住了,这孩子大概是十一点左右生的,这是生辰八字,不能混了。
张向东推着车子来的时候,一脑门的汗,他是在地里面被人喊回来的,总得来看看吧,一口气儿没歇着的。
“奶奶,生了吗?”
老太太牙开始掉了,眯着眼睛笑,“好的很,小丫头生出来胖乎乎的。”
张向东没说话,他也喜欢儿子,可是到底是年轻人想的浅,生出来是个女儿,这是没法子的事儿,照样喜欢,儿子的事儿,听天由命。
是个儿子更好,是个闺女也是大喜。
推着老婆孩子回去,俩人商量起名的事儿,张向东打量着自己家里姑娘,那身量是真的排场,虽然是早产的孩子,可是你看还真的是白胖胖的,放在靠西墙的床上,家里拢共也就这么一张婚床。
正午的太阳从窗格子里面爬进来,从脸上打过去的时候,孩子脸上清晰可见的白绒毛,极为细腻的,极为纤长柔软的,根根可见。
马永红摸来摸去的,第一次为人母,哪里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呢,你怎么戳弄,孩子都不哭的,只是闭着眼睛,也不大爱动弹。
“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托生的?”
老话儿讲究这个,孩子生下来像什么,上辈子大概就是什么托生出来的。有的孩子背上黑毛多,那大概是牛投胎的,有的孩子身上带着胎记,那兴许是上辈子做坏事了。
没指望丈夫有个回答,张向东这人,长得高高瘦瘦的,帅得很,在大家都是国字脸的年头里,人家是锥子脸,又白的很,眼神里面还带着一点忧郁的气质,性格也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心眼好得很。
一天里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很沉默,很少有存在感,兄弟姐妹四个里面,当老大的,大概总是老实一点儿。
老奶跟着回来的,端着红糖鸡蛋水进来,正好听到了,“甭管是什么托生的,这孩子属猪的,有福的孩子。”
又催着马永红,趁着热喝了,“坐月子当心,落下来病了,一辈子受罪。”
马永红就笑着点头,她人其实活泼,办事说话一等一的爽利劲儿,“我知道,您中午在这里吃。”
又去喊着张向东,“向东啊,你做饭,留老奶在家里吃饭。”
向东不说话,自己进去灶房里面去,打算炒菜去了,他不会揉馒头包饺子,但是会做菜,而且好吃。
老奶摆摆手不吃,拄着拐杖就转身,敲打在砖面上,闷闷的响着,“我不吃,我回家吃。”
她是绝对不肯在别人家里吃一顿饭的,她四个儿子,一个儿子一个月,谁家的饭她也不多吃一口,该在谁家吃饭就是在谁家吃饭。
小两口分家日子紧张,她不多吃小辈儿的一口饭,张大东在灶房里面看着她走,出来闷声闷气的,“不是在家里吃饭?我都快做好了,一会儿吃。”
“我家去吃,你好好做饭给孩子妈吃。”
也不要人送,自己回家里吃去,等着回去了,磨盘上面放着一个碗,粗瓷的大碗,上面一圈的蓝条纹,用的时间长了,有的地方掉色了。
这是张老二家里给留的饭,老奶住在西北屋里面,轻易不去张老二的北屋里面去,这年头大家穷,北屋起三间,西北屋跟东北屋都是杂物间,只有一间正北屋,既当卧室还当客厅。
吃饭也在正北屋,张老二家里的从不喊老奶一起吃饭,每次都是给放到碗里面端出来,给多少吃多少,别的没有。
老奶不高,就把拐杖靠在磨盘上,自己坐在磨沿上吃,听着儿媳妇在屋子里面喊那小女孩喝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