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温岭远站在路边。如果是她站着打电话,很闲不住,一定要不停地走来走去。温岭远则很不一样,他站在路旁的樟树下,连肢体语言都很少有。
这个瞬间,宁樨挺希望他能转过身,让她看一看他说电话时是什么表情。
这个电话讲了十多分钟,宁樨肯定他不会吃,自顾自地点了单。于是温岭远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掰开方便筷在吃,除了豌豆面,还有一碗红糖豆花。
宁樨头发长,马尾总要从肩头垂下。就拆下发箍,重新扎成一个髻。她没有留刘海,额头上垂落一些碎发,还没有完全褪去婴儿肥的年轻面容,在这个灯光黯淡的小店里,鲜亮得甚至有一些突兀。
旁边桌有个年轻男人,频频看她。
宁樨吃东西很爽利,可能豪放程度只是略逊于池小园。
一碗汤粉见底,里面还剩下许多豌豆,她这才放慢速度,拿着筷子一粒一粒挑起来,有种拾取沧海遗珠的快乐。
和温岭远在一起,好像不需要想话题,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
“苏雨浓说我,不像个典型的富二代。我问她,典型的是什么样的。她说,游艇派对,豪车接送,一天一个奢侈品包不重样,化tanned的妆容,全世界各地旅游,Instagram里发很多滤镜高级的照片,”宁樨挑一粒,吃一粒,“……听她的形容,好像是我爸希望我成为的样子。好奇怪,我不会花钱,我爸也要生气。”
“没有什么一定的生活方式,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快乐。”
宁樨笑一笑,“如果他也像你这样开明就好了。”
“我有一个问题,”温岭远看着她,“你排斥成为和他们一样,还是排斥享受物质这件事本身。”
宁樨愣一下。
“那天带你去吃很贵的点心,你说觉得很快乐。”
宁樨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句话,很有可能把我启发成一个败家子。”
温岭远也跟着笑了,“物质没有属性,要看使用它的人赋予它什么。”
豌豆挑得差不多,宁樨放下筷子,“你说得对。小雨替我看了一条好贵的裙子,我觉得我可以买下来,去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你去吗?”宁樨眨一下眼,“作为我的朋友,是不是应该过去支持一下。如果这次我赢了,就是第三次蝉联冠军。”
“那你不应该吃这么辣的东西。”温岭远指她面前的碗。
“美食和冠军,我永远站在美食这边。”
温岭远笑说:“比赛什么时候?如果我有时间,或许可以去。”
“下下周四——你好像不喜欢把事情说得很绝对。”
“因为我不是很愿意在不涉及原则的事情上使人失望,留一点回旋余地更好。”
吃完,他们站起来正要走,旁边那个一直观察宁樨的年轻男人也跟着站起来,问宁樨要微信号。
宁樨偏着头看他一眼,“你多少岁?”
“二十一。”
“我不喜欢你这个年龄阶段的男生。”
“那你多少岁?”
“十七。”
“未成年啊,”年轻男人挠了一下头,“……那算了。不过,你是觉得我大你太多吗?”
宁樨只是笑了一下,跟着温岭远往外走。 “你今天,是不是逃掉了晚自习?”回到车上,温岭远问道。
宁樨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温岭远看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宁樨发现自己喜欢跟温岭远待在一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温岭远不会生硬说教,不会命令式地让她做什么,不让她做什么。
她很确信,之前他没收她的烟时,她拒不上交,他也不会强行,只是仍旧表达一句“抽烟不是好习惯”,至于要不要继续抽,让她自己选择。
她觉得自己被尊重。
温岭远开车很稳,路上有人突然变道不打灯,或是过拥堵路段有人插空,他也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