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曌下意识吞咽两下,终于打开钱包,抽出五张粉色钞票递给她母亲,低低对高扬说“谢谢”。
高扬脸色依旧紧绷,只说:“钱不是给你的,用不着你谢我。”
吴美玲反应过来,忙说:“谢谢小高先生,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母女两人终于离开。
偌大的书房空下来,高扬再忍不住,在椅子上缩起腰背,闷哼着抱住自己左腿。额头上早沁出豆大的汗珠,一低头正渗进眼睛里,蜇得人生疼。
他深呼吸两下定了定神,才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抽着气哑声说:“……哥,带着你的东西,过来一下。”
他叫哥的那人是赵西甲。
赵家和高家是父辈就开始的旧交。赵父是最老的那一批足球迷,极其狂热,因为最爱看西班牙甲级联赛和英国超级联赛,于是给两个儿子分别取名西甲和英超,也就是这两个联赛的简称。
高扬和赵家这两个儿子,都是从小的交情。赵西甲比他大了整整十岁,所以他一直喊他叫哥。
之前,赵西甲在浮远申华足球俱乐部做队医,去年辞职,自己开起连锁健身房。因不想浪费多年的医学造诣,他的健身房还兼做复健训练和理疗。
其中有一家就开在碧海湾小区。
今天刚好他在这边和一位新聘用的理疗师面谈,接到高扬电话,立刻辞别那人,带着医药箱匆匆赶来。
离得近,只七八分钟就到高扬家。
赵西甲快步,直入他房间,进门就见他眉头紧蹙,闭着眼仰靠在椅背上。
他朝他走过去,高扬闻声掀起眼皮,原本冷白的面孔疼得涨出一层薄红,嘴角却仍旧勾着一抹不正经的笑,哑着嗓子说:“嚯,赵总来得真是快,看来我面子不小。”
自赵西甲辞职当起老板,高扬就总揶揄地喊他“赵总”。
他冷着脸理也不理,在他旁边蹲下后,沉沉问:“怎么回事?”
刚在电话里没时间细说,此刻高扬方解释:“左边那条腿,刚刚用劲儿有点猛,应该是错筋了。”
赵西甲捋起他裤腿,在腿骨上轻捏两下,确认骨头没事,轻轻舒一口气。他横了他一眼,怪他太不小心,然后起身从医药箱里取出止痛喷雾,在他错筋的位置仔细喷了几下。
喷雾带着浓浓的薄荷气,洒到人身上凉而麻,迅速缓解了剧痛,高扬也长长舒出一口浊气。
赵西甲又手法娴熟地帮他按摩一阵,待腿筋归位,再取出一个电疗仪,针头扎入疼痛处的肌肉,接电开启,轻电流刺激之下,高扬半条腿都在微微发抖。
这电疗仪以弱电流刺激末梢神经,是帮助坏死的肌肉恢复收缩功能的。
高扬仔细看两眼,“啧”一声说:“真不愧是大俱乐部的前队医,手法高明,高科技设备还多。哎,哥,有你在,我回国真是回对了。”
赵西甲白他一眼,转身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后忽觉后颈处一阵凉风嗖来,见窗户大开,狠狠瞪了下高扬,连忙过去关上。
他冷着脸教训说:“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不清楚?这个季节这个天气你开窗?疼死都活该。”
高扬身体的确受不得寒风。
两年多以前,他遭遇过一场严重车祸。
当时他开的是部高档SUV,安全指数极高,可是撞得太惨烈,车身直从高架桥上飞跌出去,若不是落地时被道旁树拦了一下,稍有缓冲,只怕连人带车都要粉身碎骨。
高扬被搜救出来时,浑身上下骨折骨裂足有二十余处,右臂、左腿和双侧脚踝更是最严重的粉碎性骨折。脏器也多处受损,肺部穿孔,肝脏破裂,胰腺处膈肌直接被撞破,导致腺体移位。
人送到医院时,医生几乎当场就要下死亡通知,然而他硬生生拼着一口气,从地府里又闯出来了。
旁人不知道他受的苦,可赵西甲从医,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当时高扬伤势太重,需要多台手术合并来做。
那时他人在异国西班牙,身边没有亲人,只他的经纪人替他安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