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卫珩的恐惧和谨慎,是深入骨髓的,连一丝反抗的念头也不敢起。
上辈子,连平都百姓都知晓,卫珩是个手腕果决,兵法诡谲的将才,被鞑子视作夜叉修罗。
可他不仅是乱世的枭雄,还是治世的英雄。
旧朝刚到他手里时,是一片狼藉的烂摊子,但他立朝不过几年,就让整个中原都恢复了生息,甚至越发鼎盛起来。
这样的天子,戚夏云觉得自己就算是重生千百次,也不可能对付的了。
所以立誓的时候丝毫犹豫也没有,满眼都是认真。
宜臻也被她狠绝的毒誓给听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
“戚妹妹,你很不必这样,你放心罢,我信你的。”
左右她自己是瞧不出什么不对劲来了。
那就告诉卫珩,他手段通天,消息灵通,一定能查出些什么吧。
这事儿也关乎他自己呢。
——宜臻本是这样想的。
但她完全没想到,那样快,她就再次见到了卫珩。
在她还对着桌案琢磨着要如何写这封“久别重逢”的信的时候,思绿忽然敲了敲门,回道:“姑娘,金掌柜那头派了人来呢?”
......
“我们公子让我告诉您,几位老友都在京城,相约了轩雅居一聚,不知您愿不愿同去?”
“什么时候呢?”
“就是今日呢,戊时一刻的时候。”
宜臻提起自己的怀表瞅了瞅。
发现就是小半时辰后,天色正好全黑了,劳作的平头百姓们舍不得油灯钱,都已灭了灯入睡了。
晚间夜里,未出阁的闺秀,偷偷出了府和男子相约喝酒,这种事情,简直荒唐至极。
放诞不经。
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宜臻蹙起眉,放下信,认认真真地回了句:
“好。”
“你在这里侯一会儿,我稍稍便来。”
“好勒,我们公子说不着急的,左右那几位都有空的很,便是多等一会儿也无法。”
“......好。”
宜臻不是真的有如何想溜出府玩儿的。
她只是被信纸上的那一首诗给打动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虽然这气候不需要烧红火炉,也没有丝毫下雪的迹象。
但她就是莫名地被这寥寥几句给打动了。
若是可以的话,她也想做个男子,和香山居士一般,做官野游,相邀清友,活的多痛快呢。
“上来。”
头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声。
宜臻从思绪里回过神,就瞧见面前的车帘已经被拂开,少年伸出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小姑娘愣愣地问了句:“在马车里饮酒?”
“人都在轩雅居等着呢。”
卫珩见她傻愣愣地不动,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宜臻顺着他的力道一迈腿,就被提上了马车。
车厢内装饰朴素,没有燃香,只是有许多吃食和杯盏。
小桌的中央,还摆着碳火架,几只薄薄的肉片躺在上方,不时发出嗤嗤的声响,宜臻竟然觉得有些腹空。
卫珩递给了她一只小碗和一双筷子。
“可是,咱们等一会儿不是还要与人饮酒么?”
少年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老是惦念着旁人,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他们这会子,说不准都已经自己吃起来了,你不用管。”
宜臻想不懂,为何卫珩的表现能这般自然呢。
仿佛他们不是十几年来只见过寥寥几面的未婚夫妻,而是相识已久时常见面的往年交老友。
她夹起一片烤肉往嘴里塞,但由于心神完全没放在烤肉上,一下就被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