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留下1元硬币大小的午餐肉,裹着诞水。
进入公寓楼,电梯上方,时钟跳到8:30。没过几秒,来电铃声响起,电梯门同时打开,池先声淡淡扫过一眼,挂断电话。
按下楼层数字,行过一段走廊,拧开房门把手。
黑暗中,全身力气猛地抽空,他静坐在沙发上,闭着眼。肩、腰、腿,缓缓堙没,仿佛被接住了,随着舒气,身体一点点下沉,融合。
街尾昏黄的光涌入落地长窗,隔壁楼亮起灯,一盏一盏,小格子闪亮。像悬挂在屋檐下,旧时的萤火虫口袋。
池先声回拨电话,铃响三声,对面接起。
对于时间的控制,母亲极尽严苛,池先声与她养成的行为习惯如出一辙。
若是往常,在限定的十分钟内,时间过去一半,外事干扰还未通话,池先声不会回拨,而是等到明天。
母亲也不会接电话,每日唯一的来电只是回归正轨的奖励。
这次,有些不同,他拨了,母亲也接了。
“那天,你说从今往后,再不用娱乐交友软件。一个小时前,你登陆了。”母亲以一副意料之中的口吻,“我只想告诉你,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
取过桌上的苏打水,拧开瓶盖,池先声抿了一口,随后盖上,胃里凉,泛胀。瓶身握在手里,贴住额角,不明白当初为何继续下去。
母亲说:“这些不重要。”
通话中,池先声大量时间缄口不言,对面楼有一窗灯蓦然灭掉。
几年过去,反反复复地,不怒不喜弹着钢琴,抬眼望向身边,旁人时时刻刻在做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却只能干眼看着、羡慕着、坐在琴凳上听着。
压在心底的情绪一天天积累,同时深深明白,何为求而不得。过往如潮,涌上心头,直到某一刻筑坝决堤,昨日种种有了意义,化作他今天的必然。
“第一钢琴协奏曲,现在。”母亲命令,“视频通话,你表妹在我旁边。”
重生前,已成年,池先声20岁向母亲提出成为职业选手的想法,随即遭到否定。
可当时,或多或少已为自己铺好一条道,即便前路未知,仍是有个去处的,可以义无反顾。
而今天,提前一年,换作重生后,经历过与母亲一刀两断,站在赛场身处欲望步步后退,他也将一生一条路走到黑。
瓶子里还剩下一大半,水波微微摇晃,池先声放回桌面,与之前的位置相量,似乎没动。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摇了摇头,声音不疾不徐:“我登陆了聊天软件,还有新款游戏,一整天,没有练琴,没有复习。今后,也不会再碰钢琴,不再刻苦考证。”
池先声轻松说出曾经难以开口的话,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20个小时后,我会回到国内,并准备一份断绝母子关系协议书。” 机场
清早六点,像往常一样,池先声准时醒来。
递交了休学申请,不算费事,离校手续办理得快。几人询问,他一一回复。
绳索长日束缚于身,“啪嗒”一声断裂,心中忽然松快,轻盈。
叫来清洁工,目睹属于自己的物品装在一个个纸箱中,即将送去垃圾转运站。
“池先生,这架钢琴需要动吗?”
行李箱立在墙边,他手中解着钥匙环上的一把十字匙,闻言,抬首看了一眼,“送去慈善总会。”
算是台好琴,可惜,入了他手,彼此蹉跎。
转过街角,室友姑妈开的小餐馆正在营业中,他单手推开玻璃门。
穿过深红色油画帘布,室友在发呆,半边身体靠着墙,神色恹恹。
“一份三加一。”屈起手指,池先声敲了敲玻璃台面,“谢谢。”
室友猛地回过神,手脚忙乱间,险些从吧台椅子上掉下来。
掠过腰侧,池先声伸手扶了一把椅背,待室友固定身形,走到窗边桌位。
半盏茶功夫,室友另端一细白瓷碟走来,揭开盖,冒着热气,传来浓郁的奶香味,“今日特别赠送,‘室友的华夫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