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软糖_作者:许从容(222)

2020-01-25 许从容

    语言苍白无力,寡淡又冷漠。半个字都不需要说,只要静静陪他待一会儿就好,胜过千言万语。

    举行葬礼,开具死亡证明,注销户口,安排火化,寄存骨灰盒,寻找墓地……母亲的身后事全部由池歌一手操办。

    他只去参加第一项——葬礼。

    下车前,戚野抬手折起他翘起的后衣领,一脸苦大仇深,“以后少穿黑色的衣服。”

    把设计成卷边造型的袖口翻开,遮住腕表和微微突起的腕骨,池先声才觉得舒服点。

    扭头瞥了一眼跟自己同款西装,色系铁灰,并且露出一小段手臂,只觉成熟稳重的戚野,他悲伤不已,“我知道我矮,我小,我丑,你闭嘴。”

    “我不嫌弃你。”戚野轻笑,捏了捏他藏在袖口下的手腕,肤色莹白,像南迦巴瓦峰洒下日光时绵绵长长的苍茫雪山,和黑到极致西服相撞,是两个极端。

    惊鸿一瞥,刻进骨肉,融入血液,此后再也无法忘记。见到其它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不敢多看一眼,只觉得糟蹋了这个颜色,没有人比他家小祖宗穿在身上更显惊艳,没有人。

    皱着脸望了戚野两眼,咻地一下,池先声双手藏在年糕兔肚子下面,别以为他真不知道戚野打得什么主意。

    “很厉害啊黏黏,会读心术?”戚野慢慢地挑起一侧眉毛,若有所思,“说说看,我打得是什么主意?”

    不知不觉中把话说出来了,差点咬到舌头,鬼才知道那堆黄色废料。

    他把自己气得憋红了脸,气喘吁吁,年糕兔重重砸到戚野头上,夺门而出,话音消散在空气中,“戚野大笨蛋!”

    来吊唁的人大多是母亲生前的学生和同事,下了车,他脸上的情绪全然收起,眉眼淡淡,无悲无喜,视线不曾在过往人群中多停留一秒,或哀愁、或含泪、或泣不成声的人却纷纷避让,身后传来细小的交谈声。

    “他是沈教授的小儿子……”

    “啊?亲生的吗?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

    “就是,妈妈死了,做儿子的连滴眼泪也不流,太冷血了吧,我只听过沈教授几节课,听闻因病去世都难免伤心……”

    “而且身为孝子,应该穿白衣吧?”

    “既然不孝,穿什么衣服的衣服都无所谓了吧。”

    “说得也是……”

    池先声径直来到黑木棺材面前,一路走来,心中闪过无数原以为根本没记忆,却在此时突然浮现的瞬间。

    最后一次见面,无可奈何又温柔地询问他未来的打算。

    英国再见,听他演奏钢琴时一板一眼。

    七岁前无所定居,借住小旅馆,他被催促着去睡觉,闭眼假装睡着后,熄灭灯光时,落在额间的轻柔亲吻。

    ……

    他跪在母亲的棺木前,磕了四个头。

    不好,不懂,不孝,不欠。

    起身时,他眼前一黑,大脑昏胀,手脚不受控制,向前栽去。几息间,手臂被人从后拽住,恍惚稳下身形,来不及细想,一声道谢脱口而出。

    “不客气。”戚野懒散接上标准回答,松了口气。

    池先声眼前逐渐清晰,也看清了此时的令人窒息的局面。

    掺着他一条胳膊,戚野高大的身形立在身侧,抓牢不放;哭红了眼的肖竹穿一身过膝白裙,手指绞在一起,紧紧攥着方巾;

    头发偏长了,利索地扎成马尾辫,束梓站在光线分割处,半边侧脸明亮如许,半边晦暗不明;抬手扶了扶玳瑁眼镜框,池歌看向戚野抓住他手臂的视线冷冽锋利。

    “我来看一眼,这就走了。”他跟束梓打了声招呼,之后面向池歌,几次没挣开戚野的手臂,只好作罢,眼神示意,“哥,之前跟你提过的,今天就算了,有机会我们请你吃燕麦红枣黑芝麻糊套餐。”-

    束梓面带笑意,率先开口:“急什么,时间还早,我也准备走了,正好顺路能走一段。阿声你上次送给我的零食特别好吃,我性子急,又是你送的,没多久就全部吃完了。你还记得是在哪里买的吗?我去转悠了两三圈都没发现,你要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咱俩正好再去一趟,小松鼠也该屯屯粮,准备过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