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1色当前,她哪里还有那心神去记他说了什么。
“你若是不记着,被人拆穿了身份,怕是过几日陛下的案头又要多几份弹劾的折子了。”
沐沉夕连忙凝了神:“你说,我记着。”
谢云诀耐心地重新说了一遍,沐沉夕连连点头,一字不落复述了下来。
他无奈地瞧着她:“明明不笨,却总是不肯用心。”
“那我都这么聪明了,若是再用心,不就显得其他人很愚笨。那样就交不到朋友了。”
沐沉夕在太学之时,虽然喜欢谢云诀,却也觉得他过于孤僻了一些。因为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旁人在他的光芒之下,总是显得黯淡无光。
以至于太学的同窗,都不大敢接近他。沐沉夕就觉得,若是没了朋友,岂不是很孤单?
“哪里来的歪理。”
“那...那你不也没有知交好友么?”
谢云诀愣了愣,良久,笑道:“其实有的。”
“我怎么不知道?”
“改日带你去见见。”
沐沉夕用力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也有一些知交好友,大概——”她扒拉着手指算了算,“百十来个,改日带你去见见。就是他们山南海北散得有些远。需要飞鸽传书,还有些在瀛洲的岛上,来回不便。”
“瀛洲?”
“是啊。几年前瀛洲不是来了一个使者出访,那人说话十分有趣。晚上我唤了他和通译一起去饮酒。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是鸿胪寺卿,还接待过他来着。”
这么一说,谢云诀想起来了。那年瀛洲使者不远千里来访,带来了不少当地土产。虽然有些寒酸,但陛下为表泱泱大国包容万象,还是命他接待了这些使者。
为首的那位似乎是叫织田垣牧。
在长安待了许久,领略了唐国繁盛,流连忘返。
那织田垣牧脸皮子实在是厚,留在长安蹭吃蹭喝不愿离开。他又油盐不进,谢云诀软硬兼施了,也没能把他逼走。
可是忽然有几日,他被人邀请去饮酒。乐颠颠地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烂醉成了一摊泥。
接连几日下来,他忽然连夜递了辞行的折子,卷着包袱跑回了瀛洲。走的时候嘴里还嚷嚷着新学会的一句唐国话:“喝不动了,喝不动了,救命——”
沐沉夕还沉浸在回忆里,感慨道:“瀛洲的人真是实诚,喝酒也不知道推辞。还要同我拼酒,我顾念着他也是来使,怕他死在长安,都没敢太灌他酒。”
谢云诀至今还能回忆起织田垣牧被通译架着回来之时,那惊恐到扭曲的脸。
再看看他夫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估摸着此时此刻远在瀛洲的织田君,此刻一定是后背发凉。
沐沉夕开了话匣子,不由得聊了一路。谢云诀记得很认真。
他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以前只知道她刁蛮任性。却从不知她原来也是如此有趣的小姑娘,交了许多朋友,天南海北都能玩儿到一处。
而且为人仗义,侠义心肠。当年沐家那般尊荣,她也从不曾盛气凌人欺压过谁,反倒是帮助了许多人。
宫门口,谢云诀下了马车,沐沉夕便跟在他后面,替他抱着昨夜批阅的折子和文书。
两旁刚上朝的官员见了他,都要过来拱手行礼作揖。倒是没有几个敢上前来与他攀谈。
沐沉夕跟在他身后,左右打量,忽然瞥见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这不是那位楚家表哥楚令舒么?真是冤家路窄,一想到他成日里弹劾谢云诀,沐沉夕就磨牙嚯嚯。
楚令舒感觉后背有些发冷,看来是入秋了,天气真的转凉了。
只是他无意中回过头,赫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楚令舒的心蓦地一抽,她...她怎会在此处?!
文武百官自他身旁川行而过,原本该是明艳的红色朝服,却失去了颜色。唯独是她,明眸善睐,一如从前。
他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却忽然被高大的身影遮蔽。楚令舒抬眼,与谢云诀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