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梦中看到的离奇画面突然涌出,总觉得黎银曼在此刻跟梦境重合,犹如丧失自主能力的假人,充满着面具感。他好像触摸到什么不可知的东西,冥冥中有力量妄图压垮楚弄影,怂恿所有人站在她的对立面。
这种感觉让他极为恐惧,仿佛有一天他也会被操纵,不得不跟她走向决裂。
黎银曼错愕地望着云破,震惊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堕神可是全人类的敌人,如果她真是堕神……”
云破强压心底的愤怒,他目光如刀,直言道:“如果她真是堕神,你早在预备班就够死一百遍,根本活不到现在。”
黎银曼猛地瞪大眼,却听云破继续道:“如果她真是堕神,她根本不用在模拟神境里救人,也不用跟堕神生物对战;如果她真是堕神,她大可不必跟尹泽空对立,更不必抨击对方的观点;如果她真是堕神,她没有理由前往诺亚村,更没理由为一帮毫无感恩、议论诽谤她的学生冒险求救……”
云破的心仿佛坠入深渊,越说越感到无力,他直直地看向黎银曼,质问道:“即使她都做到此等地步,你们还是用苍白的定义来认识她,迫不及待地想给她判定好坏?”
云破并不在意自己的付出是否有回报,但他不能接受她的付出被遗忘。他不会由于自己被恩将仇报而恼怒,但他会由于她被恩将仇报而恼怒。
“你们到底想让她证明什么呢?”
云破突然失望不已,感受到窒息般的痛楚。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俯瞰众生的神,已经不再在乎世俗的定义,一半是愤愤不平的人,由于外人对她的误解而耿耿于怀。
他一时竟不想跟对方继续辩驳,而是在刹那间意识到,她不能再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曾经希望她能融入,可他好像做错了。
这是个对她充满恶意的世界,只会让她遍体鳞伤。 云破站起身来,他看着同伴们震惊、惶恐和茫然的面孔,觉得世界犹如光怪陆离的假象,沉默地离开屋里。他突然不再期盼她归来,或许适当的距离才是保护她的最佳方法,即使他的心脏疼得要爆炸,可她好歹还是安全的。
他的身边充斥着对她带有恶意的人,黎银曼只是将矛盾摊开来讲,可还有人在暗处不善地打量她。倘若他再将她拉回这样的环境中,只会让毫无防备的她受伤。
她必须要离开了,而且要跑得离他越远越好。
云破明明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水,无法压抑内心的酸楚。他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液体,沉默而冷静地擦去最后的眼泪,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在这一刻,他从温和的水化为冷硬的冰,决定割舍所有柔软,放弃继续落泪的权力。
他不能再躲在她身后,尽管她现在看上去比谁都要强,可又比谁都要危险。
学生会大厅内,黎银曼、陈贝才和焚狼安静地坐在屋里,久久不见云破归来。焚狼一直处于众人的争执之外,他此时缓缓地看向黎银曼,开口道:“你趁现在离开吧。”
黎银曼诧异道:“什么意思?”
焚狼没有往日的张扬毛躁,他沉默片刻,平静道:“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从头到尾都无法互相理解。”
黎银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没法相信此话出自平常跟不上节奏的焚狼。
焚狼:“我以前还不明白,但现在终于懂了。我们是兽人混血、脸带疤的家伙、疑似堕神生物的学生、不知名偏远小国的流浪商人,而你是费顿共和国统帅的女儿,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黎银曼从头到尾不是少数派,她跟他们都不一样,没感受过异样的眼光,自然也不会有同样的痛苦。
黎银曼想要出言辩解,她想要列举堕神阵营的危害,可面对焚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可以跟云破据理力争,却无法和焚狼争辩,原因是兽人曾经也被抵触厌恶、另眼相看。焚狼从来不是讲数据的人,他凭借直觉生活,让她无处反驳。
黎银曼失魂落魄地离开学生会大厅,她仰望着洁白的天启之塔,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胸腔中仿佛彻底地失去什么。她好像跟他们度过一段充满愉快、与众不同的时光,但这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己的过往认知。她经受的教育已经决定她的选择,她不可能由于楚弄影改变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