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山前,李政的军队安营扎寨, 士兵们十人一组,巡视营地,火把熊熊的燃烧着,干燥的木柴, 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一队骑兵小心翼翼地接近营地, 这只骑兵队伍足有百人,未着甲胄,均用厚布包裹马蹄, 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绕过军营, 往跑马山深处赶去。
他们数人为一组, 在巡逻士兵的间隙中,略过营地,直奔山上。
等到了半山腰,领头的骑手才回头看着山下灯火通明的营地,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只见此人身着劲装, 腰身挺拔, 不是沈淮安是谁。
“少爷,咱们真的不打?”沈忠跟在沈淮安身后,忍不住问道, “沿着山脚安营扎寨,延绵百里,不把他们烤了,老天爷都不同意啊。”
沈淮安瞪了沈忠一眼:“就知道杀!出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
沈忠见沈淮安当真有些生气,才悻悻地撇撇嘴道:“少爷说了,老子要杀儿子,就应该亲自动手,咱们若是动了手,人家说不得还不愿意呢!”
沈淮安点了点头,看着山下的连营,轻笑道:“狡兔死,走狗烹,自然不能赶尽杀绝,更何况若早早便把人了结了,怎么能显出我会打仗来?最好是打上个一年半载,等皇上急了,才好下手。”
沈忠看着沈淮安蔫儿坏蔫儿坏的样子,十分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少爷,你这人变坏了。”
沈淮安懒得理会,勒住缰绳,朝山上继续策马狂奔。
此时,跑马山的山顶上,周瑾之蜷缩在一堆篝火旁,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浑身上下都有伤,身上的衣衫渗出血来,见沈淮安亲自来了,忙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
“下官实在有负大人所托!”
“你伤的这么厉害,就不要乱动了。”沈淮安皱着眉头,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又命随行的大夫好好帮周瑾之医治。
瞧着周瑾之一身的狼狈,他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的。
跑马山之围,不过是沈淮安做的一个局,就是为了将李政从后方引出来。重活一世,他比过去更懂帝王家的心思,也没准备继续为李家人卖命。
李政虽是起兵谋反,但到底是永嘉帝喜欢的孩子,若是当真死于他沈淮安之手,难保日后永嘉帝不会秋后算账,怀恨在心。
是以,沈淮安这一次并不准备早早平定叛乱。他的计划是和李政猫捉老鼠的玩上两三年,待自己羽翼丰满,军中也有了威望,永嘉帝病入膏肓,李昭即将继位的时候,再把李政这个移动的绝世大功劳给宰了。
为了让李政能够多活两年,沈淮安不得不暴露自己后方粮草的运输线路,逼周瑾之在跑马山呆上一阵子。按着他一开始的计划,是要周瑾之撑上一阵子,而沈淮安则会假装惊慌失措的派兵来援。
到那时候,李政便可以围点打援,在跑马山的外围和沈淮安的军队打上好一阵子,而周瑾之作为那个吸引援军的诱饵也不会有事。
可就在周瑾之被围困的第三天,沈淮安便收到消息,这厮跌下山崖,受了重伤。
沈淮安气得当场打翻了营帐里的酒碗。
周瑾之这样的文弱书生,沈淮安本是看不上的,但在粮草上,他却不得不承认,周瑾之实在厉害。整个江淮一带,何时何地有粮,价钱几许,什么粮贵,什么粮便宜,怎么买合算……诸如此类,这世上没有比周瑾之更懂的了。
同样是主管粮草,周瑾之平均买一石粮食只花五百钱,若是换个人,可能就得八百钱。
在沈淮安这儿,大头兵有的是,这样的人才却极少,是以,沈淮安听说周瑾之出了事,纵然再气,也是急了眼,亲自带人摸上山来,看个究竟。
周瑾之是在上山的路上,被李政的人伏击,惊了马才滚下山崖的。饶是沈淮安专门派了一队亲兵来保护他,也实在没能拦得住。
眼看周瑾之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沈淮安皱着眉头呵斥道:“你们这些人,明知道周大人羸弱,竟还不看紧了些!待此战了了,定要军法处置!”
周瑾之被沈淮安说的,脸色愈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