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方才还在想叛军细作的事,未料到周瑾之话锋一转,突然说起这个,薛婉一脸愕然看着周瑾之。
周瑾之今年已二十有二,只是面容白皙,本身又是十分温婉的性子,天生羞涩,垂头坐在薛婉身旁,也不敢看薛婉的面容,声音又轻又小,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大约也正是这份不随年龄增长而渐退的青涩,才叫他五年如一日的守着那未过门的亡妻。
“周公子言重了。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要大家都不乱说,又有谁会知道。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公子不该如此草率的。”薛婉蹙眉,轻声说道,“若你当真娶了我,有朝一日,你遇到一个女子,愿意让她走进来,又当如何?”
“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了。”周瑾之黯然说道。
“那可未必,人生还长着呢,谁又会知道,自己日后会遇到什么人呢?”薛婉莞尔一笑,托腮看着桌子上的烛火,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竟有些怔忪地出神。
周瑾之抬头看着薛婉,这姑娘明明还不到十六岁,可一言一行,却比他还要成熟几分,此时,烛光摇曳之间,薛婉的眼底略带忧愁,像是经历过许多沧桑一般,瞧着让人难过。
他不禁开口:“你好像经历过很多事。”
薛婉回过神来:“我不过一深闺女子,又见识过什么?”
周瑾之知道薛婉没说实话,但他也不准备继续追问,他站起来,朝薛婉再拜一拜:“深夜打扰,已是不便,瑾之告退了。”
薛婉见此,忙起身福了福身:“那我就不送公子了。”
周瑾之点点头,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回头道:“薛姑娘哪里是普通的深闺女子,若是普通的女子,又怎能挽弓射箭,力退悍匪;乱军之中,单骑救人。你与那些女子,丁点也不相同。”
说罢,他不等薛婉答话,转身离去,徒留下薛婉哑然地立在房中。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薛婉才终于离开周家,悄悄自后门回到薛府。
这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人仰马翻,薛平气得吹胡子瞪眼,盈姨娘则在一旁努力安抚,加上周瑾之亲自上门道谢,薛平这才没有发落了谁。
薛婉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站在正厅垂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这等阴私事,薛平是决计不会传扬出去的。薛家如今已经够丢人了,薛瑶勾结匪徒,烧了自家的老宅,如今还下落不明,若是薛婉自己跑到战场上的事再传扬出去,只怕薛平就得投井自尽了。
眼下,大家一起将这事严严实实的捂住,是最好的选择。
也正因此,芷荷和春樱都没被怎么样,薛婉一回到自己的小院,二人也是一番数落,整整三天不和薛婉说话。
薛婉在家憋得苦不堪言,几要离家出走。
“春樱,芷荷,快来帮我推一推。”薛婉坐在秋千架上,气呼呼地说道。
春樱手里端着水盆,冷着脸路过:“您薛大小姐多厉害啊,能文能武的还用得着我吗?”
芷荷手里拿着几匹绸缎匆匆路过:“眼看开春了,得给大小姐准备新裁的衣裳,我也没空。”
薛婉气得瞪着她俩,怒道:“你们不来,我自己一样玩儿。”
她说着,开始用力蹬秋千,可没人帮忙,薛婉的动作十分笨拙,她蹬了好几下,秋千却没晃几下,薛婉气得跺脚,一张笑脸委屈的很。
墙角下,突然传来一声闷笑。
薛婉转头,便见沈淮安倚在院墙边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沈淮安笑道。他瞧着比之前清减了许多,脸色也是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薛婉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哦,我看不到你的时候,更好看。” 李政退兵之后, 连日的劳累终于击垮了沈淮安,他是被抬回金陵城的, 这之后就是汹涌的高烧不退,几度生死边缘徘徊,睡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的薛婉, 冷冷瞧着他,满眼都是不屑一顾。
于是,睁开眼后的沈淮安,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看一眼薛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