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老婆和孩子的死,王六一边说一边开始抹眼泪。
“他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和老大前后脚蹬腿儿的。我和阿照把他们埋了,结果埋人的时候都伤了手,也开始烂了。”
“也是从手开始烂的?”沈淮安追问。
王六点点头,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起来:“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他身边的男童听到爹爹的哭声,也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沈淮安被二人吵得脑壳疼,怒道:“闭嘴!”
王六不敢哭了,男童也转为小声抽噎。
“你大儿子那日去过哪里?可曾伤到手过?”沈淮安继续追问道。
王六唉声叹气:“村子里的野孩子,谁不是到处玩的,我哪知道,这得去问当时和他一块玩的孩子。”
“你们村子里可还有他日也得了这病?”沈淮安问道。
“听说村头老朱家也死了一个女娃,可人家顶多染一两个,哪像我家,四人都得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王六一边说,一边又哭了起来。
沈淮安心知王六也只知道这些事了,他使了个眼神,身边的人上前,将王六加了锁链锁住,防止他逃跑。这之后,沈淮安转身离开。
他出了柴房的大门,吩咐看守的士兵:“给他们一点伤药,每日送饭,照着三进院的定例送,尽量留活口,日后还有些用处。”
这之后,他又吩咐沈忠收拾行李、备马。
“少爷这是要去哪?”沈忠疑惑问道。
“去王六那个村,去查清楚,这时疫到底从何而来,如此才有办法治好。”沈淮安一边说,一边朝前院走去,“府衙的事叫叶修昀管好了,我这一去也就两三日,很快便回。”
沈忠忙应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去和薛大小姐道个别。”
沈淮安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略过一丝复杂神色:“不去了。”他低声说道,“见了只怕便不想走了。”
薛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光大亮,瞧着应是个白天模样,便觉得伤口瘙痒,喉咙干痛,她心中不禁哀叹一声,原本还报着一丝侥幸,以为薛瑶是吓唬自己的,却终究是高估此人卑鄙无耻的程度。
她起身掀开幔帐,便见孔贞正坐在桌子旁,支着头假寐,听到声响,她睁开眼,喜道:“你可终于醒了。”
薛婉微微皱眉:“你进来做什么?”
孔贞料到薛婉会生气,只局促道,“你睡了一整日呢,我和夫君都不放心,便进来守着你。”
薛婉有些烦躁地撵人:“我还用你守着,快出去,快出去。”
孔贞咬了咬唇,却一动不动,难得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我知道你是怕将这病过给我,修昀说了,这病只要不接触伤口,便不会有事。我已想好了,这几日都由我来照顾你,你别想赶我走的。”
薛婉一时气结:“叶修昀说什么你都听。”
孔贞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对,我信他。”
向来怯懦的女孩,难得露出那样一副坚定的面容,倒叫薛婉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你如今是有了夫君,便忘了姐妹。”薛婉取笑道。
于是孔贞的脸便更红了。
她局促地站起来,转身开了半扇门,与外头守着的丫鬟嘀咕了几声,一会儿便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里面佐了葱花、熏制的鸡肉和火腿,米粒饱满,葱花翠绿,再加上红色的火腿,褐色的鸡丝,瞧着便十分开胃爽口。
“你睡了足有十几个时辰,定然是饿了,先喝碗粥吧。”孔贞将粥搁在桌子上,又张罗着叫丫鬟们取了脸盆毛巾,帮薛婉净了脸。
“你不必动手,东西放那儿就好,躲得远些。”薛婉避开孔贞的手,神色复杂道。
孔贞犟不过她,只得退出去一截,轻声道:“好好好,都你自己来。”
薛婉这才起身,穿好衣裳,净了脸,将一大碗鸡丝粥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