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喝了吧,喝完以后大约会睡上数日,待睁开眼,便什么都好了。”纪海棠笑道,“要么痊愈,要么嘛,估计你已经投胎了。”
沈淮安听此,微微一笑:“我若投胎,定然要再投身回京城去。”
纪海棠难得听沈淮安说闲话,此人在外人面前向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很,若非一副皮囊还不错,就这般的脾气,早就得罪纪海棠了。
“为何要去京城?”纪海棠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般才能离阿婉近一些啊。”沈淮安说罢,将药一饮而尽。
纪海棠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一把夺下碗,转身便走:“难怪薛婉懒得理你,这般肉麻,实在恶心。”
沈淮安低笑:“这般的话再不说,只怕我也没机会说了。”
说罢,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薛婉捐了两碗血,又补了好几日才好了些,可沈淮安却一直没醒过来。
纪海棠天天都会过去把脉,可每日回来,神色都比之前更凝重些。
薛婉问她为何,她迟疑半天,才终于答道:“药是起作用了,也不枉你以身涉险,只是他中毒颇深,看脉象,还有许多不定之数,我没有把握他能不能醒过来。人啊毕竟是得进食喝水,他若一直不醒,饿也饿死了。”
如此又拖延了几日,薛婉终于忍不住亲自去看他。
只见重重叠叠的幔帐之中,沈淮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中毒多日,眼底一片铁青,皮肤却是泛着灰白的黄,气色十分不好。
薛婉安安静静看着沈淮安的侧脸,她许久没这般打量过这个人,沈淮安生的高挑瘦削,躺着的时候,却像个小孩子,喜欢蜷缩着身子,睡容是从未有过的恬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别死了。”
“你若真的死了,那这辈子我都得记得你的好,忘掉上辈子你做的坏事。”薛婉轻笑起来,“我这人记仇的很,别想让我原谅你。”
睡梦中的沈淮安安安静静的,没了醒着时候的锋利,倒叫薛婉看着更顺眼了。
薛婉疑惑地蹙眉,“说起来上辈子我陪你出生入死,你弃之敝履,这辈子我躲你还来不及呢,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你到底在执着什么,你明明心中无我。”
说到这,薛婉十分惨淡地笑了笑,“真是可笑,到了如今,想到这,我仍然觉得很难过,我以为边关数年,便是再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也该有感情了吧,可是为什么一回到京城,一切就都变了呢?若你实在对我无意,咱们和离便是了。可和离你却不敢,最后送我的竟然是一杯毒酒,沈淮安你这个王八蛋……”
这般说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薛婉任由它们自脸颊上滑落,一滴滴地砸在被子上。
“可是即便这般,我也并不想你这个王八蛋死掉。我跟自己说了那么多理由,其实都不是理由。”薛婉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啜泣道,“我就是不想你死而已。”
薛婉一边说,一边哭,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憋屈的心情,终于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一直以来,薛婉都憋屈而混乱着。她既恨上辈子沈淮安的冷酷无情,却也无法忽视这辈子他对她的温柔相对,数次舍命相救的情谊,她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是记得的。
这毕竟曾是她热烈爱过的人,是昔日同甘共苦的枕边人,沈淮安对她更好一分,薛婉的心中便煎熬一分。她一边告诫自己,沈淮安是个衣冠禽兽,不可再与他为伍,一边却又忍不住扪心自问,沈淮安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将她的心放在火上来回的烤,叫她左右为难。
可她又不敢跟沈淮安摊牌。薛婉本能地回避,她不想和一个知道前尘往事的沈淮安呆在一起,那些事一旦重新翻出来,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必定不是她愿意承受的东西。
薛婉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害怕这个。
而现在,沈淮安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能说,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薛婉突然间有些好奇了起来。
“沈淮安,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绿绕给我的那杯毒酒,到底是不是你的意思?”薛婉轻声问道,“若是,若是你醒过来,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要你亲口告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