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那可不行，别的不说，这热牛奶的手艺就属外公的好，张妈都没我热出来香！”老爷子说到这，拍了拍大腿，“瞧我这记性，牛奶还没倒上呢就剥柚子，枝枝你先上去啊！可得要好一会儿呢！”
等老爷子把牛奶放进微波炉设好定时，再转头发现自家孙女还傻站在门口，疑惑道：“乖孙，你怎么还不上去？”
“啊。”
林放枝仓促收拾好表情，急急转身：“那我先回房间了外公！”
她一路小跑上楼，到了房间才敢放松捂在嘴上的手，这会儿已经被浸湿了，眼泪簌簌掉下来，滚烫的颗粒顺着脸颊打在手上，林放枝不敢出声，眼泪从指缝间溢出来，源源不断。
外公是个特别顾家的人，即使是从前外婆身体还健康的时候，这些事儿也轮不到外婆亲自动手，都是外公一手操办。这个男人脾气暴了一辈子，在部队里威名远播，可林放枝还真没见过他在家里发过火，对着外婆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说什么做什么。
啊……
不对。
其实有过一次。
上辈子外婆过世，她没赶上最后一面，后来回到老宅，外公是真动了怒的，她战战兢兢站在灵堂边上等着被训话，可等了一个多小时，老爷子只说了句“长大了，连外公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叹了口气就再也没开口。
轻飘飘一句话。
宛若千斤鼎一般压在林放枝心头，后边十几年，辗转反侧萦绕脑中，挥之不去。
可她越是有愧不敢面对外公，越是连老宅都不敢回，以至于外婆走后，她一心将注意力放在顾知寒上，生怕想起一点儿不愿意记起的东西，真是出乎意料的，再回老宅，竟然是外公的葬礼。
现在想想，外婆过世对外公打击多大啊，她尚且有父母陪伴，可外公失去的，是每天陪他吃饭闲聊，互相照拂的老伴儿，生活琐碎林林总总，算起来岂止是伴侣，其实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眯起眼，只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你林放枝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你的任性买单？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她回过神来，掏出手机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低低沉沉，莫名悦耳的让人安心，林放枝吸了吸鼻子，说已经到家了。
陆骁本来只是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到家，听见带着哭腔的鼻音，立马察觉出不对来：“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电话那头说没事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小姑娘很明显压着情绪在说话，他蹙眉。
顿了两秒，道：“要不今晚出来散散心？”
“你不是挺喜欢那张越野吗？”陆骁听见手机里突然紧张的呼吸声，手里的车钥匙转了一圈，笑了一下，“骁爷带你兜夜风。”
林放枝其实听见越野的时候就心动了，正想回答，房门就被敲响，外公在外边喊了句“枝枝”。
电话那头陆骁问的“怎么样”她还没来得及听完，外公就推门走了进来，见她手里拿着手机，问道：“这么晚还和同学打电话呢？”
“啊……”林放枝手疾眼快把通话界面调成了静音，赶忙转头对外公笑道，“就是同学跟我讨论今天考试题目。”
“是吗。”外公把水果和牛奶放在床头，“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
！
“当然是女生…哈哈，”林放枝咧着嘴干干地笑，“我们班学习委员，成绩可好了！数学上次还考了年级第一呢……”
“那就行。”老爷子放好东西，直起身来接着道，“要是追求你的男孩这会儿约你出去你可别理，半夜三更给女孩子打电话，绝对没有什么好想法！”
绝-对-没-有-什-么-好-想-法
……
林放枝如雷贯耳，僵硬地点点头，等外公出去之后，视死如归地关掉静音——
意料之外。
没人说话。
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别放在心上啊，外公就是嘱咐我两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