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天空盘旋着轻薄的云,西边浮出很浅的一团绯色。
阮斐站在原处不动,裴渡之正有些无措地弯腰摸摸黄毛脑袋,显然他并没有任何能给它的食物。于是他抬起头往周遭看,大抵想找家便利店。
然后,他目光突然落在她身上。
阮斐抬脚朝一人一猫走去。
黄猫不畏生,娇唤着跑来蹭阮斐的腿。
阮斐低眉说:“我家有猫粮,可以取些给它。”
“你养了猫?”
“没有,是买来喂流浪猫的。”阮斐轻抚了下黄猫,旋即走向公寓,察觉裴渡之并未跟上,她侧眸看他,“你不上去吗?”
裴渡之静静望着阮斐,眸中闪过一瞬挣扎,然后拎起黑色小皮箱。
阮斐租住的是一室一厅,五十平方,有大大的阳台,一人住刚好,不会显得空阔寂寞。
家里没有男士拖鞋,阮斐正苦恼,裴渡之便说:“不冷,我可以不穿鞋。”
阮斐便不再顾他,她打开橱柜,用小碗装了份猫粮:“我先下楼,你自便,想喝什么在冰箱取。”
目送阮斐离开,裴渡之看了眼客厅,房间布置不算繁复,整体温馨。阳台除去两盆好养的芦荟仙人掌,再不见绿意。
裴渡之眼睛莫名刺痛。
阮斐很快回来,她关上门,同站着不动的裴渡之说:“坐吧,你喝茶或是咖啡?”
裴渡之喉结艰难滚动:“咖啡。”
落地窗下,两人对坐,空中氤氲着咖啡豆的醇厚香气。
傍晚绯色渐浓,这个角度,可将美丽晚霞一览无遗。
阮斐淡然的语气:“陈兰诺说你是今天的航班,你是来向我道别的吗?”
裴渡之哑然无言。
阮斐问:“几点的航班?”
长睫覆住眸中局促,裴渡之撒了个慌:“晚上,九点左右。”
阮斐轻笑着点点头。
不再说话,阮斐捧着咖啡杯,视线凝在浮在天际的彩带上。
很奇怪,分明先前同裴渡之独处时,她既紧张又拘束,可此时竟觉得很自然,是因为她已经卸下对自己的防备,不再徒劳地去抵抗、去排斥,而是诚实地面对自己,也诚实地去面对裴渡之吗?
“阮斐,”裴渡之眉梢蹙紧,仿佛正在挣扎着什么,“我……”
安静半瞬,裴渡之闭了闭眼,鼓足勇气说,“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阮斐静静望向裴渡之绷紧的下颔。
“我以为你这些年过得很好。”
“我过得不好吗?”
裴渡之沉默下来,他神色苦楚,有愧疚也有自责:“嗯,我想你应该过得不好。”
阮斐眼眶酸胀,她扭头望向别处,否认道:“没有,我挺好的,你也看见了,在我这个年纪,能有现在的事业,怎么都称不上不好,而且……”不知为何,阮斐突然说下不去。
“对不起。”
阮斐忍住哽咽:“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裴渡之嗓音黯哑:“我有,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当初带着一身伤就闯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你孤独地日复一日,让你不安地跌跌撞撞,让你失去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阮斐双手紧握成拳。她想说,谁不是带着懵懂就闯入这个世界呢?明明不觉得有什么,可裴渡之用那么珍惜她的语气说着这些话,突然让阮斐好想哭,也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些年,她确实走得好累。
有时候,她好像只需要一点温暖、一豆火苗,就可以重拾力量原地复活。可黑暗中回首,她背后空荡荡的,原来她早已无人可依,也没人再给她慰藉。
“阮斐,我不再年轻,”裴渡之蓦然抬头,他目光极具穿透力,深幽眼瞳游动着笃定,“你要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试,如果……”
“如果什么?”阮斐鼻头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口吻却含着淡淡嗤意,“你又要说从前那套话吗?如果不合适,我大可以甩了你,然后去奔赴我的似锦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