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小余儿总是有办法撕开自己的伪装,暴/露出藏在最深处的骨肉。
钟从余抓着他的手举到两人眼前:“手,你想拉就拉,话,你想说就说,没有人敢拦着你,我喜欢的东西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怎么?很奇怪吗?明明是你自己不敢,凭什么拉上我一起不敢!”
顾迟被他这话气得发抖,竟然把憋在脑子里的想法吐了出来,一边压抑血性一边笑道:“哦,对,我忘了,你就是这样本来就不会去在意别人的感受,别人的生死关你什么事呢?”
钟从余慌了:“我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像个小孩一样,好像只要把自己说服了,大家都能跟着信服。
钟从余,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雪雨……
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就要付出惨烈的代价才能学会。
至于这个代价能不能付得起,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家吧。”顾迟突然没了气性,“凶什么凶,我今天被骂够了,这个天站在外面挺冷的,明天我俩要回学校,早点睡吧,许艳艳不知道老太婆这事儿,你别去多嘴。”
钟从余不敢造次:“那一起去学校?”
“嗯。”顾迟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今天只是想下楼等你的,我现在就只是,思维有点乱。”
不仅仅是乱,还有些怕。
但钟从余就好像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罐奶茶,单膝跪在一边:“不怕,这是我给你买的东西,捂着跑回来没冷,刚刚气急了才忘了给你。”
这一瞬,罪恶感更加涌上心头。
满旧巷街区,今晚都没能睡得踏实,好像顾老太的灵魂还再次游荡,许久不得安息。
顾迟第二天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他还没来得及从睡意朦胧中走出来,就被听筒那里王大串的吓得个人仰马翻。
顾迟按着太阳穴:“卧槽……大串,你家电话费不要钱的吗?再说两句今天就白板砖了。”
“钱个屁的钱!”王大串骂道,“顾迟,我问你,你和钟从余那小子什么关系?老太婆是不是出事了?”
“你说什么?”
他仿佛被一拳打中了鼻梁骨,所有的感官都泛起酸楚来,腰酸背痛,窗外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下一刻,还有些余痛的脑袋从千万嘈杂中选出了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
王大串平时的调侃完全被压制了:“顾迟,我之前觉得你可能遭受的打击大了,从帽儿出事后就没有放松过,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给你个提醒。但有些原则问题不能干就是不能干,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一个人样吗?我比你大一岁,很多事都比你经历在前,在这里自称一下哥,听哥的话,别胡闹了,网络上都传遍了。”
顾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你的意思……”
话音没落,钟从余突然摔开门,气踹嘘嘘地说道:“小的昨天晚上回来了吗?”
小的是指许艳艳,顾迟现在没了魂,反应了老半天才回答说:“回来了啊,还写作业呢。”
钟从余的表情难看到了一个极点:“给你说件事,别急着慌,我从早上起来没看见人,刚刚去房间看,但书包还在。” 小女孩许艳艳, 去年六月底来跟随着自己的奶奶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警惕,像极了一只对人类已经失去信心的幼猫。
然后她遇见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哥, 哥虽然三五句就横眉冷眼, 那张臭嘴里仿佛永远都裹着火/药, 但哥让自己读书, 给自己买新裙子,甚至出席了家长会, 可谓是把那些寒冬腊月里记忆,一点一点地,亲自用肩膀和双手捂暖了。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和那些恃宠而骄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了今年四月初。
不多不少,刚刚十个月, 大约三百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