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度的包容。
万隐迦夜品着这个词儿,兀自笑起来,那里面多半是讽刺。
她不信锖兔没有底线,而他的底线,应该就是——【鬼】。
世界的角落流传着食人鬼的故事,没见过的人以为这是那里流出来哄孩子睡觉的故事,而见过的人,这一生都会背负着这个世界的辛秘。
鬼杀队的人一般属于后者。
锖兔,也是。
万隐迦夜从来没有问过锖兔他过去的事情,她不知道他的父母双亲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着兄弟姐妹,更不知道每至三更深夜他会不会从噩梦中突然惊醒,然后满头虚汗。
万隐迦夜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类,软弱的时候——他在她面前,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强大、那么从容,像一堵墙。
厚厚实实,给别人遮风挡雨。
可是啊……要是他有一天突然发现,他的‘小迦夜’成了一只可以吃人,冷血无温度,只能蜷缩于黑暗与人类血肉之间的怪物呢?
她不敢想。
万隐小姐的呼吸都沉重起来——突如其来的雨点像是谁的眼泪,金发的女人被恍然明亮起来的天空惊心一颤,她仰着头朝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望去,那是一片很黑又可怕的景象。
先是眉心有一点凉,但那只是最初的尝试,夏季的雨点猛烈疼痛,像是谁的怒火。
哗哗哗——
“啊,下雨了。”
穿着深蓝和服的女人坐在河流边上的石面上,她的话被天边的明雷淹没,被脚下密集的雨点跟湍流吞噬。
天的雨水很快淋湿了万隐迦夜身上的衣服,丝绸制的布料黏在她的身上,流进衣服的里面,特别冷。
可是鬼感觉不到。
除了有些吵以外,她只是觉得身上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远处一道雷鸣,闪过一片淡紫色的火光,照亮女人棱角分明的脸。
“……”密林的深处,借着树干与灌木隐藏着自己的身体的某个人,被这早已预料的雨淋在心上,他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服,缓步走来。
只是没有声音,就连万隐迦夜也是在对方的衣角飘进自己的视线里的时候,才注意到。
“为什么不撑伞呢?”
少年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万隐迦夜顺着那衣角扬起脑袋,露出一指长的脖颈,挂着雨水。
“诶?”女人顺着衣服,望到脑袋顶上,才发现雨点没有了、出现了一片阴影、影子的上面是噼里啪啦的碰撞。
她的视线又重新低下,看着撑伞人的脸上。
对方的声音从面具下面传出来,那面具用红墨描了花样,还有一道疤。
袖子湿透了,黏在女人的手臂上,她的手垂在石面上,有淡淡的红色顺着雨水渗进石头缝里,钻进泥土里。
这是一方很安静的空间,万隐小姐好像呆在一片结界里,这里是被那个人设下的,能隔绝外界一切的东西,甚至有些暖和。
“sa……”她张了张嘴,好像被扼住喉管。
少年好像笑了,没有声音也看不见表情,但是万隐迦夜就是能感觉到对方在笑,她听见他说:“呀,小迦夜。”
……
雨还在下。
电闪雷鸣,白昼与黑夜交替,这是被对方的伞面圈起来的这一片无雨之地。
糟糕透顶。
万隐迦夜承认,自己在这一刻的脑子里闪过比‘假装不认识’更荒唐的想法,但是在几秒之后,理智重新回来,她知道,这一切的伎俩都比不过逃走。
明明还能在信里,好好说话的,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袖子之下,刚才将石块捏成碎末的手指重新生长,半点伤口也无。
万隐迦夜仰着头看对方,自下而上,像是仰望什么——那理所应该是这一生,万隐迦夜再也不能站在一起的人。
“哥、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