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论功行赏的日子,看得出萧恪也觉得心中欢喜,他把小碗放回桌子上:“朕当年在西北军中的时候,冬日里的雪能有一尺厚,朕穿着猞狸猴皮子的衣服在军中点将,也没觉得冷。如今夏日炎炎,这些算什么。倒是你,看着便觉得单薄,也该多穿些。”
他看着陆青婵怀里的小豹子,伸手接了过来:“这个崽子,你取名儿了没?”
陆青婵摇头:“这是皇上赏赐的,理应皇上取名,臣妾没有胆子越俎代庖。”
“诶,”萧恪摇头,“这是什么规矩,朕既然送你了便是你的了,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那个小豹子眼睛睁得溜圆,极机敏矫健的样子,方才那封信又恍惚着浮现在眼前,若是万事皆能如意顺遂就好了。陆青婵想了想说:“叫万福。”
萧恪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年连敦惠太后都赞你一句女公子,如今竟然起了这么个名儿。也罢,读起来还算上口,就叫万福吧。”他叫来有善:“把你万主子抱下去喂点吃的。”
屋子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子苓进来给茶盏里续了水,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萧恪看着陆青婵说:“朕今日重赏了蒙古那边的几位台吉,他们果真是我大佑骁勇之人。今日晚宴与他们同饮,倒也觉得颇有几分酣畅淋漓。当年朕在军中的时候,也曾这般饮酒,那些兵卒们多饮了酒便胆大起来,互相提耳灌酒的事都不觉得新鲜。”萧恪说得颇有兴致,他对陆青婵说,“你想不想去西北瞧瞧?”
陆青婵知道,萧恪今日多饮了几杯,心中快意罢了。她轻轻摇头:“臣妾连马都不会骑,哪里能去的了西北呢?”
“有朝一日,待到诸事安宁了,朕会命人造一架马车,你同朕一起去西域都护,朕带你去那拉提草原、去天山看天池。”萧恪把目光落在陆青婵的胳膊上,这胳膊细白得让人觉得轻而易举就能折断似的,他啧了一声,“在那之前,朕得盯着你先练好身子,你也未免太瘦了些。”
“翻过雪山是廓尔喀国,朕曾经和他们有过交手,那时候每年过了九月就会大雪封山,朕许诺一定会带你去瞧瞧。”
“这些地方,朕有些去过有些没去过,这个天下是朕打下来的,有生之年,朕得让你瞧瞧。”
今日宴会上,萧恪听某一位蒙古台吉说起了草原,洁白的羊群和大朵大朵在辽阔穹庐上飘荡着的白云,那些没到春夏之交时,像绒毯一半缀满繁花的草场。
萧恪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他今日方才知晓,原来喜欢一个人,不管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会转几个圈,最后落回她身上。他没有认为这是喜欢,只不过依然觉得这是他对陆青婵的恩典罢了,自个儿心里欢喜的想着,没料到身边的女子默默红了眼睛。
这可真是当头一棒,萧恪愣了,竟一时间无措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陆青婵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对萧恪蹲了一个万福礼:“臣妾失礼了。”
陆青婵原本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甚至从没有在人前落泪,宫里的规矩森严,不管是宫妃还是奴才,若是掉泪也得是在没人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人瞧见,不然哪怕是皇后也要吃瓜落。原本她也确确实实是被狠罚过的,可都不及萧恪这几句话戳心。
有时候,倒也并不图他日后果真兑现,只是现下有这份心,便让人觉得难得了。
萧恪叹气:“你是不是心里头觉得,朕不过是在糊弄你?朕不喜欢失信于女人,也不会失这个信。只是如今朝政尚且不稳,待日后稳妥了,我们有的是机会。朕过去觉得,战场在前头,只需要拼那些个刀光剑影就够了,如今才知道,这真正的战场还是在后头啊。”
看着陆青婵细声细气的称是,萧恪伸手把她拉起来:“别动不动就行礼,坐下回话吧。”
萧恪又把心思转回了朝堂上:“你对朕说的,那天御花园的事有几分眉目了,只是涉及朝堂,朕不方便跟你透露,只是你要信朕,该给你的公道半分也不会少。”
陆青婵知道,那天在御花园定然是有前朝的人插手,如今的乾清宫乱得像一滩浑水,在其中妄图分一杯羹的人擢发难数,可萧恪每每想到竟有人把手伸向了后宫,伸向了陆青婵,他便觉得心火难以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