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湛在等,直到她的身体不抖了才轻声问。“宁恩,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宁恩一贯是死扛的个性,再苦再难也是咬紧牙关硬撑。可这次眼泪却不听话地夺眶而出,逞强的意志一下子垮塌,紧闭的嘴巴也不听从使唤地一张一合。
“是我交友不慎,毁了妈妈的幸福。如果我早一点发现钱小蕾跟我爸的关系,妈妈也不会有家归不得,都是我的错!”
钱小蕾居然是她的朋友?彭湛震惊之余恍然理解了,她当初不仅断了一身风流债父亲的后路,也将那个小三儿送进了监狱。他一直认为她为了母亲的不公而下手过重,却不曾想这里面还夹杂着友情的背叛,长辈与晚辈逾越道德底线的不/伦,现在看来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她神情哀伤又充满内疚,他拭去她脸上串串晶莹,柔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卧室被浓重的黑夜所裹挟着,彭湛一直担心着不能成眠,身边的她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他知道她没睡,甚至能听到她眨眼的声音。
“宁恩睡不着吗?”他为自己的愚蠢问话而懊恼,遇到这样的大事又有谁能安然入睡。
宁恩幽幽地说,“很累,很困,不敢睡。”
彭湛打开台灯,撑起一方昏黄,床头被晕了柔和的光将黑暗逼退到床角。
“我害怕再做那个梦,梦到妈妈哭着问我,为什么你就不能像电视里的孩子一样,把爸爸找回来?我养你这么大,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鼻梁儿落在枕头上,啪嗒一声激起了彭湛的愤慨。
这到底是一对怎样糟糕的夫妻!男人把出轨当成家常便饭,女人则安心当个怨妇,自己没有能力挽留丈夫的心不仅将愤懑发泄在孩子身上,还要求年幼的孩子为她的失败买单,承担责任。
这两个人面目可憎,内心自私的令人发指!又有何颜面为人父,为人母!
“我去了,可我不能告诉妈妈,那个日渐发福身材走样又变了心,一脸贪婪左拥右抱着两个女人的男人,早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他也不配。”
那时的她虽然还小但却明白,妈妈每每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能看到老爸的身影,每天却盼来的都是失望。
她眼眸低垂,光影下饱含歉疚的泪珠闪着扎眼的光,刺痛了他的心。‘她没做错任何事!即便是这样,年幼的小宁恩仍顾着母亲的体面,保护着她的尊严,不伤她的心!’
他一直认为他和她的相遇是刚刚好,她如天使一般降临在那个黑夜,点亮他的人生。
原来,他错了... 他疼惜地将她视为珍宝纳入怀中, 在她耳边轻声又坚定地许下诺言。“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从现在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别怕, 无论是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他的话如同施了魔法的仙女棒, 让她卸下盔甲,摘掉面具, 脱下大人的外壳, 她的心里住着一个尚未长大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想要爸爸呵护着,想要妈妈的宠爱,想要一家人手牵手。可这些她统统没有, 有的只是在父母争吵喧闹中被迫懂事起来。
小姑娘揉红了眼睛, 一直在说,‘我怕, 我冷,我疼...’那些伤痕,那些委屈一分一豪都没有少过,层层叠叠地等在那里,渴望着有人对她说。“我明白你所有的痛!”
他看见了, 听见了,感受到了, 怀抱着的是多年前那个年幼的小姑娘,期待已久的倾诉。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泪如雨下哭诉着他的迟到。最后,眼泪决堤...汇成最温暖的海洋。
几天了, 彭湛仔细观察着宁恩,她平时还跟以前一样,与他在一起、跟墨管家、小顺其他人都还有说有笑的。只是在独处时,心情低落神情哀伤。
正如此刻,即便他隔着玻璃,仅仅能看到她在后花园里的背影,也能感之到那淡淡的又挥之不去的黯然神伤。
是的,彭湛没有感觉错。宁恩脑袋疼的要炸开,心里的那个小姑娘一直在纠缠着,吵着闹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