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血缘上被叫做父亲的男人,在那一瞬间竞毫无愧疚之意,钱小蕾更是没有羞耻之心。只是笑着,大声地笑她比她怨妇的老妈还蠢,这么久才发现...’
‘她还是去了婚礼现场,但她不敢进去。不知是怕与博伟哥四目相对时的难堪,还是不忍心搅了他所选择的前程似锦。她只是在楼下默默仰望着,从窗子里飘来的喜庆欢腾。她是该哭的,有充足的理由掉泪。可她偏不,仅靠骨子里最后一丝倔强死撑着满眶的泪水,不准掉一滴!恨,此刻在心底生根....’
‘彭湛猛然跑到她面前,兴奋的样子像是终于找到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他抓住她的双臂摇晃着,晃掉了她极尽隐忍的泪,打湿了脸....’
“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有钱吗?”
“有一些。”
“好。”
‘因为仇恨,她将自己的幸福变成了报复的筹码,草率地嫁了一个陌生人....’
‘复仇开始,以亏本价承接绿化工程,让父亲的公司接不到生意。开不出工资的工人闹事,她假意借款然后催债,父亲心脏病发,钱小蕾以合伙人的身份欠巨资而被告上法庭....’
‘压垮吞并刘博伟岳父的公司,当她的博伟哥不惜牺牲男人尊严,下脆来求她,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帮他一把。她想无动于衷,最终却心软,丢给他一张银行卡...’
‘彭湛怒目睁睁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愿意!”
“你想过后果吗?”
“随便,没兴趣!”’
‘她为妈妈鸣不平,报了冤仇,为自己除了怨恨。报复过后有那么一刻,很短暂,觉得获得了实实在在的满足。她身处这种虚幻的满足,根本体会不到实质性的快感。它甚至无法改变她可悲的现况,和解决已经存在的任何问题,反而是过后变本加厉的焦虑,和无法排解的迷茫!’
‘贾达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因为她的报复,使得彭湛辛苦经营的公司出现资金周转短缺,又因刘博伟来求她,拿走了彭氏的救命钱,直接导致彭湛事业出现重大危机,频临倒闭破产....’
‘她被骂的狗血淋头,呆滞的像个傻子。原来,仇恨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自私,冷漠,和丑陋不堪的自己...’
‘她染了火鸡头,带着太太团在古堡打通宵麻将。对他冷语相加,争吵不断,时时充斥着火药味又乌烟瘴气地让所有人退避三舍。她是故意这样做的,想让他厌她,烦她,恨她,这样她心里才能好受点...’
随着手中雪碧瓶掉在地板上,宁恩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回来,那一幅幅一帧帧的记忆碎片串连起这三年来的经历脉络,让她心如刀绞。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彭湛。
在这场她发起的报复征战中,他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她终于明白了,贾达友为什么三番五次地针对自己。回顾她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的针对实在是太过斯文。
她可怕地发现,那时的自己正在情不自禁地,模仿妈妈用来伤害她的方式,去伤害爱她的男人。
那时的她已经学不会正确的表达感情,只是一味地去破坏,消极地破罐子破摔,只求他能赶走自己。
泪,羞愧的泪水迟了这么久,却怎么也无法冲刷她满心的罪恶。
天空渐渐放下幕布,灰暗缓缓爬进房间,轻易便将她吞噬在其中,只有两行泪珠儿闪着晶莹。
“少夫人,晚饭准备好了。”伴着轻轻的敲门声,小顺低喊着。
宁恩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稳了稳情绪,对着门口说。“我不饿...”她稍有停顿,“小顺,彭湛回来告诉他,我睡了。”
“好的,少夫人。”小顺在门口应了声,便下楼去了。
宁恩不想开灯,她不想看见自己丑陋狰狞的嘴脸。她逃避于灰暗闭塞的空间,有意把自己与有光的外界隔绝。深知罪孽深重的她,亲手搭建心牢,囚禁罪行累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