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深站直,腿是僵的,他把言卿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耳垂:“乖,我们回家。”
闵敬开车,从后视镜看着霍云深低垂的眼睫,还有他怀中难受轻喘的小姑娘,一路上鼻子是酸的,关于从贺眀瑾嘴里掏出来的话,他一个字也没说,他知道,深哥这时候不会听。
车并没有开到别墅区,而是去了江北的老房子。
“深哥……”闵敬在分岔路时提醒,“别墅那边条件好一点。”
霍云深把言卿的头发别到耳后,静静说:“别墅,跳窗危险,老房子好些。”
闵敬愣了,片刻后恍然反应过来。
深哥是做好了要被言卿再次忘记的准备,他怕她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会像上次一样从窗口逃走。
别墅举架高,窗下有障碍,不安全。
老房子……容易跑。
闵敬眼眶一热,任何安慰都是徒劳,顺应了深哥的话,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等到了老房子,他立即安排人,去各个窗口底下二十四小时守着。
江北老房子的灯依旧亮着。
霍云深把言卿包暖,抱在怀里下车:“卿卿,咱们到家了。”
卧室里,她跟他抵死缠绵过,也推着他说不认识过,她在这里送他那颗象征圆满的玻璃圆球,也在这里亲手打破它。
没关系的,只要卿卿活着,只要她在。
他什么都可以承受。
深夜,言卿浑身高热,脸颊涨到通红,何医生从楼下的空房子里跑上来检查,确定是药物带来的反应,退烧药用了但作用不大,还是要靠自己熬过去,然后他拿过来不少冰袋,要给她冷敷,说可以辅助。
霍云深把所有人赶出去,拧上卧室的房门。
冰袋的面积小,只能放在额头和胸口,其他位置总是不稳,也容易失效。
霍云深收起冰袋,全扔进垃圾桶,脱了衣服去与房间相连的浴室里,将花洒水温调到最低,把自己从头到脚浇透,简单擦干,穿上最少的贴身衣物,钻进被子里,把言卿紧紧搂到怀里。
他身上很冰,冷水的效果能持续五分钟左右。
等到体温暖上来,他再次下床让自己变凉,回来继续抱她。
言卿烧得煎熬,接触到男人冰凉的身体,本能地往上靠,她主动钻到他臂弯里,头埋进他的颈窝,拼命跟他贴合。
霍云深用尽力气箍着她,像生命的最后一夜那样拥抱,眼睛盯着昏暗的虚空。
他轻颤的手掌在她脊背上温柔地抚慰,唇去寻找她的眼帘,鼻尖,唇角,一下一下不舍地亲吻,在无人知晓的漫长黑夜里,热烫湿意顺着他眼角滑下,没入她汗湿的头发。
“我家卿卿,永远是小公主,”霍云深贴在她烧红的耳朵边,“我知道医生的意思,他想说,你可能会疯,会傻……疯了没关系,我陪你疯,我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傻了更没关系,我照顾你,哄着你,一辈子守在我家小公主身边。”
“要是忘了我……”
他无声地笑:“我再重新跟你认识一次,这一次,我会努力表现好,不让你那么讨厌我,你也不要躲我,对我笑一下,好不好。”
“就笑一下……我就不那么疼了。”
怀里的小姑娘热腾腾拥着他,没有应答。
但她的头脑里,也许正在一点一点消磨掉对他的记忆。
霍云深合上眼,缠紧她的身体,在三年来长久的苦痛折磨里,第一次放纵地哽咽出声音。
以前,他出去工作赚到钱了,给卿卿买了一个很小的投影仪做礼物,投影仪能把视频放映到雪白的屋顶上,深夜安静,也是在这张床上,卿卿乖乖窝在他怀里,开心地放电影。
电影的名字和演员,他都记不清了,唯独深深记得里面的一段。
女主角意外失去记忆,对相守了十年的爱人冷眼相待,陌生问出:“你是谁。”
他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有预感般剧烈抽痛,翻身压住她,装作平常地问:“你会不会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