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变成一只老乌龟,背着厚厚的壳,龟缩在黑暗的角落。
她也懒得去刺这个世界,把全身缩在壳里,风霜刀剑皆不能近。
只要她缩起来,没有人能再伤害她。
可有人用无邪的笑容、用锈迹斑斑的云中、用无比信赖的眼神作诱饵,把她这头盐油不进、脸皮厚渝城墙的老王八骗出了壳。
叫她一桩桩心结化解,一桩桩旧事放下。
叫她从那暗无天日的时陵走出,重新变成一个鲜活的人,换上原来那张薄薄的脸皮,无法再苟且偷生、麻木度日。
她不比当初。
没有城防抵挡,如今的她,血肉柔软,稍微一刺,就疼得厉害。
就像这时,明明只是在人群中走丢,她却开始患得患失,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怀柏睁大了眼,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无数人从她身旁走过。
但是没有佩玉。
她的徒弟,已经长成一只雄鹰,振羽而飞,搏击长空,正慢慢飞离自己远去。
怀柏看着鹰翱翔于蓝天白云间,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心里觉得骄傲,又有些伤感。
她原来只是想养只娇贵的金丝雀,关在镶金嵌玉的笼子里,一直陪伴着自己的。
第94章 佛渡苍生
余尺素挤开人群,终于找到了怀柏,见她形单影只地立着,身影煞是可怜,“秦姐,玉姐呢?”
怀柏晃过神来,面色微沉,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前走。
余尺素忙拉着盛济跟在她身后。
街上楼阁灯火不歇,彩衣美人细腰袅袅,弱柳扶风,招摇揽客。
怀柏脚一顿,转身往风月楼行去。
余尺素忙拉着她,“秦姐,这是风月之地,你也不修风月道,就别进去了吧。”
“放开。”
余尺素冷汗顿时冒出,乖乖松开手。
怀柏点了一壶风露敕,坐在销金窟角落。
她生得出色,许多美人,无论男女,都争着往她这边靠。
余尺素看得心都悬起来,只怕佩玉回来后,看见这景象,怒发冲冠会砍了自己。
怀柏掏出一个储物袋,一跃跳至高处。
余尺素心里咯噔一声,果不其然,看她一把抓起数块极品灵石,像撒豆一样往下撒。
人群瞬间乱起来,每人都急着弯腰捡灵石,融融灯火下,灵石烁烁,闪着五彩的光。
怀柏坐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撒钱。
灵石乱落,花千树、星如雨。
众人为抢灵石争得面红耳赤,趴在地上,弯腰扭臀,一个角落也不肯放过。
待终于捡净后,抬起头,一掷千金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怀柏执一壶风露敕,坐在屋顶上,夜如泼墨,长风浩荡。
她仰头喝了几口酒,脸有些红,泛出星星点点的薄汗,晶莹细碎,如天上星。
风月城灯火酒绿,灯火映红半边天,天上的星星黯淡,失去生机,不再闪烁。
“你不喜欢这里?”
怀柏往旁看了眼,粉衫女子娉娉婷婷立在风中,是神秘的胡美人。
胡美人未着罗袜,赤脚踩在屋脊上,春寒料峭,她也不觉冷。
屋顶之上,两人并肩坐看夜空。
“你不喜欢这里吗?”胡美人再问。
怀柏没有理她,继续喝酒,清亮的酒液滴入唇中,眸光潋滟,不知是醉是醒。
胡美人自顾自说:“我也不喜欢这儿,你看,坐在屋顶上都看不到星星。”
怀柏笑了笑,取出一个玉杯,倒了杯酒,递给她。
胡美人没有客气,举杯一饮而尽。
怀柏问:“你怎会在这?”
胡美人道:“我说我是风月楼的老板,你信吗?”
清冷的空气中,飘来一股极浅淡的桃香。
怀柏已是微醺,头脑有些昏沉,躺在屋顶上,双手交于脑后,神色怔怔。
悠悠凤箫声从销金窟里吹来,像丝线飘荡在天地间。
吹的是旖旎之曲,极尽哀怨缠绵。
怀柏愈听愈不是滋味,猛灌几口酒,心想,再这样下去不成了怨妇吗?
她站起来,风月楼高,夜风灌进她的衣袍。
怀柏想跳下楼,胡美人忽然拉住她,“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胡美人跃上另一座高楼的屋檐,身形灵巧像一只山兽,她回头看了怀柏一眼。
怀柏被她勾起兴致,也运气跟上。
二人在屋檐、树梢跳跃,迎着送爽凉风,一路奔袭,身形起落,衣带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