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何似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看了眼,见是裴俊又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裴俊走过去,站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何似只缠了绷带的后背。
绷带的缝隙之间,裴俊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睛,淡得品不出任何热烈,却偏偏藏着这世间最浓的情。
裴俊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18岁的何似为什么会喜欢的那么投入,分开会那么痛苦了。
只是这么单纯的一眼,历经感情波折的裴俊就已经爱上了这双眼睛,何况是当时怀揣14年思念的天真少女。
“师傅......”何似声音虚弱。
裴俊弯下腰,侧耳听她说话,“帮我把她叫进来......叫她进来......”
她,除了吕廷昕没有第二个人。
裴俊犹豫,以何似现在的情况根本经不起太大刺激,可以她对吕廷昕的成见,两人单独见面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裴俊选择善意地欺骗,“阿似,你再睡一会儿,睡醒了师傅帮你找她。”
何似怔怔地看着裴俊一开一合的嘴巴,除了眼底星星点点的水光快速连成一片,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裴俊忽然想起来吕廷昕对何似耳朵的判决,急忙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阿似,你别难过,等回国了师傅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师傅这些年攒了不少钱,职业也自由,不管花多少时间师傅都陪你,我们一定能把耳朵看好。”
何似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听不清裴俊到底说了什么,未知的恐惧将她拉入深渊,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吱!”房门被人推开,吕廷昕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纸笔。
“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和她说。”吕廷昕说。
裴俊迟疑不决。
吕廷昕没有催促,表情冷淡地站在门口。
何似拉拉裴俊的衣服,他回头。
“师傅,你出去一下。”
冷硬的声音凉得没有温度。
知道犟不过何似,裴俊妥协,快步走到门外将空间留给她们两个。
房间里,吕廷昕拉了张椅子坐在何似对面。
两厢对视,一个冷漠,一个愤怒。 有麻药的效果残留,何似对疼痛的敏感程度不是太高,这恰好为她提供了和吕廷昕平视的可能。
在吕廷昕面前,何似不想输了任何东西,包括和她平等的对峙。
何似屏住呼吸,将所有力气集中到双臂,一鼓作气撑起了上半身。
平日里简简单单的一个起身动作,何似挣扎出了满脸汗水,白色的绷带上隐约有血迹渗出来。
吕廷昕冷眼旁观,既不打算帮忙,也没有落井下石,异样的平静让她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何似不以为意,靠自己是她这些年学得最好的本事,无视他人目光也是她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技能。
在吕廷昕的注视下,何似一手撑着身体,一手将无力的双腿从手术台上挪下来。
腿上的伤重,经何似这么一折腾,才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迹渗透绷带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何似这几年很少穿露胳膊露腿的衣服,身上本就白皙的皮肤被捂得更加招人嫉妒。
当干净的白沾染上刺目的红,巨大的视觉落差让这幅画面变得妖冶、刺激。
然而,此刻无人计较。
何似是因为没有多余的精力,吕廷昕则是不在意。
不被她放在心上的东西,即使再怎么诱人也入不了她的眼。
手术台很高,何似披了外套坐在上面,用占据高处的俯视掩饰自己的狼狈。
“为什么要救我?!”何似咬着牙,所有愤怒都被推到了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里。
吕廷昕看得清楚,反应平平,用和平时无异的速度低下头,拔开笔帽在纸上写字。
几秒后,纸被翻了过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