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儿便笑了,“那……爹爹还是小心些吧。孟伯父,就让我头疼。”
末一句,惹得夫妻两个笑起来。
原冲问:“但是,孟伯父很招人喜欢,是不是?”
“是呀。”南哥儿诚实地点头,“他好看,还送了我小金鱼、玻璃鱼缸。”
“……”原冲没来由地有些吃醋,“我不是也送你小金鱼了?”
“孟伯父先送的。”
“……”原冲在儿子手里吃瘪了。
“爹爹,过两日,我可以见孟伯父吗?”南哥儿小身子柔软,很轻易的,便能扳着自己的小脚丫,“我想他了。”
“……”原冲嘴角明显地抽搐一下。这个小人精,可从没说过想他的话。
李之澄笑得不轻,却也没忘了打圆场,“孟伯父忙,怕要等他休沐时才能见到。眼下,南哥儿听故事、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
她把儿子安置到小小的特制的千工床上,用眼神示意原冲。
原冲也已敛去吃醋、吃瘪的拧巴,坐在床畔,取过《山海经》,翻了翻,开始给儿子讲故事。
冬月十四,靖王寻了个不敬先帝的由头弹劾宁王。
十六日,宁王畏罪自尽。皇帝顾念手足情分,吩咐礼部照规格安排丧葬事宜。
十七日,靖王联合三名官员,齐齐弹劾太傅长兄意图谋反的折子送到了龙书案前。
皇帝大惊,“四叔,这厮是在唱哪一出啊?”
孟观潮只是道:“我没想到,也不想徇私,照章程办就是了。”
“……哦。”皇帝迟疑地道,“真追究的话,结果不好可怎么办?”
“若是罪有应得,谁也没法子。迟早会发生的事,不如早一些。查吧。”
皇帝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有很多疑问,却又说不分明。遇到这种情况,他一概放弃思考,遵循太傅的意思。这次亦然。由此,小手一挥,吩咐下去:“着锦衣卫彻查孟观楼一案。”略顿一顿,忙又补充,“千万拿捏好分寸。”
太傅的手足,若真是奸佞之辈,太傅自会循例处置,若是靖王污蔑,那就又是一个情形。不管怎么着,太傅的手足,都不该在定罪前受没必要的委屈。
慈宁宫花园中的一所小院,是周千珩的居处。顾鹤安排了四名人手,轮班照顾,所谓照顾的主要职责之一,是防着这人自尽。
这日午后,太后前去看他。
终究是不甘,终究要再一次确认。
周千珩躺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上盖着锦被。
室内收拾得很干净,空气中有淡淡香气。
目前而言,宫人照顾得很周到,是因为知道,还不到蹂/躏他的时候。
太后走进门内,静静审视着他。
他面容干净,发髻整齐,只是面色惨白,眼神空洞。
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又分明不是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太后出声道,“跟我说说她吧。”
周千珩不看她,过了许久,见她很耐心地等着,分明是不等到答案便不离开,才出声道:“由来已久,说不清楚。很确定的是,这些年,无法去看别人。”
太后道:“我曾数次借故去李府见你,你从未推脱。”
“那时年少,幼稚得很,想利用这种事,引起她的注意罢了。”周千珩自嘲地笑了笑,抬眼望着上方,“可她根本不在意,忙着学这学那。从没见过那么好学的女孩子,在街头遇见变戏法的,也能兴致勃勃地看上大半晌。她小时候,很活泼的,从十二三岁起,才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是淡淡的。”
这样说的时候,他的语气柔和,神色柔软。提起心里的人,想到心里的倩影,就算身陷囹圄,也是愉悦的。
而这也是怎么样的人都做不得假的。
又一次的,太后想杀了他,转念一想,便恶毒地笑了,“好,得遇你这般的痴情种,我当真是开了眼界。日后,你只管在这深宫之中追忆她。但是,奉劝一句,不要提及。她最大的耻辱,便是有你和李之年这等畜生一般的所谓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