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微冷眼瞧着,这一年,大夫人、二夫人虽然没明打明地说过什么,却是一步步的做出了改变,不论惯有的做派,还是家里家外的事,将四房的利弊得失作为行事考量的准则。这种改变,不论因何而起,笑着接受都是有益无害。
靖王给妻子放下寻到的小猫之后,便返回了宫里。
这一阵,小皇帝离不开孟老四,孟老四顺手把他捎上了。
他行至南书房外的时候,已近亥时,室内静悄悄的。
室内,临窗的桌案前,坐着替皇帝批阅奏折的孟观潮,皇帝则已在临窗的大炕上沉睡。
靖王挑了挑眉,没出声,在与孟观潮相邻的桌案后方落座。
在观潮建议之下,皇帝让他协理工部事宜,并执掌内务府。每日相关的公文奏折也着实不少。
顾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给孟观潮和靖王各奉上一盏茶,继而退下。
孟观潮一面慢条斯理地喝茶,一面看着奏折。
靖王喝了一口茶,俊脸立时纠结到了一处:这也太苦了!到底是浓茶还是汤药?
他下意识地望向孟观潮,却见孟观潮正一脸嫌弃地瞧着他,还用口型对他说:娇气。
气得他。
他磨着牙,劝着自己忍下了——总得顾及那个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崽子不是?
夜半,靖王实在乏累了,窝到躺椅上歇息,入睡之前,见孟观潮仍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
天生受累的命。他腹诽着,阖了眼睑,转头睡去。
夜半,却被皇帝的呓语吵醒。
“四叔,四叔!”皇帝语气焦虑地唤着。
靖王稍稍偏了偏头,望过去。
孟观潮嗯了一声之后,见皇帝神色有异,连忙走到临窗的大炕前,抬手抚了抚皇帝的脑门儿,又握住他的手,“没事,没事。”
“四叔……”
“我在,安心睡。”
皇帝含糊地哦了一声,渐渐安静下来。
靖王原本担心,皇帝要结结实实地消沉一阵子,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太后入土为安之后,皇帝就振作起来,功课方面格外用功,听朝臣议事的时候,也总是全神贯注地聆听。要说变化,自然也有,话少了些,却显得更加依赖他的太傅。
靖王就想,不管怎么样,没有大的差错就行。
这一年的春节,就在有些沉闷的氛围中到来了。
孟观潮每日上午去宫里一趟,余下的时间都留在家中。
这天,皇帝送他走出书房的时候,递给他两封信:“我给婶婶和林漪妹妹写的信。只是跟她们报个平安。”
孟观潮接过信,问道:“想让她来宫里跟你说话么?”
皇帝缓缓地摇了摇头,“过一阵再说吧。”他低着头,小声道,“有时候,我管不住自己,突然间就会掉眼泪。不想让她们看到我哭,太丢脸了。”
孟观潮微笑,“那就过一阵再说。”停一停,又问,“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皇帝想了想,看着他,问:“四叔,你会做孔明灯么?”
孟观潮颔首,“会做。”
“那你能不能教我?”皇帝握住他的手,“今年元宵节,我想放孔明灯。”
“可以。”
皇帝笑了笑,笑意却不能抵达眼底,“别的,暂时没有了。”
孟观潮嗯了一声,“那我回了,明儿再来。”
皇帝握着他的手不放,“我送送你。”
“黏人。”孟观潮温声道。
“就黏着你。”
孟观潮侧头看着身边小小的少年,展臂环住他的肩,轻拍着安抚,“都会过去的。我陪着你度过去,在你好转之前,不会离开,不会出意外。”
少年因为丧母之痛,对尘缘有了畏惧,怕他被仇家暗杀,怕他出意外,也怕他离开京城。他看得出,所以少见地主动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