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宗咬紧腮,果然他们是一路的。
远处,数十快马疾奔而来,直冲到这对峙阵中,冲天的一阵刺鼻血腥味。
为首的骆冲左眼鲜血淋漓,后面有人半腿鲜血,但无人去管。
他们下了马,全都横刀,背抵山宗,替他防范着左右。
“头儿,那里快抵不住了!”
山宗刀尖抵紧他颈边:“我只说最后一遍,撤兵。”
李肖崮颈下鲜血横流,眼瞄去远处,忽然露出诡笑:“你现在不敢动手了,你的兵降了,还不如向我投诚。”
远处火光熊熊,厮杀声可闻。
瓮城上方竖着用来指引援军的那面玄色大旗在缓缓飘落,赤金炫目的“卢龙”二字沉入黑暗。
有人在用生硬的汉话大喊:“卢龙军已降!卢龙军已降!”
山宗瞬间血液凝滞,紧握住刀,一字一字挤出牙关:“那我只能把你和孙过折一并对待了。”
一刀送入,周遭骇然大惊。
倒下的李肖崮还不敢置信地大睁着眼。
“你们的节度使死了,还不撤吗?”山宗抬起冷森森的眼。
顿时幽州旗倒,兵马如兽散。
骆冲闭着左眼,半张脸都被血染红了:“他们不可能降!”
庞录喘着气道:“我们回不去了,路被封死了!”
又快马冲来一人,已然断了一条手臂,歪斜在马上,还强忍着:“头儿,没路了,敌兵正往这里来!”
山宗朝那座瓮城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暗了,什么也看不清。
他蓦然下马,刀锋一划,提起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又翻上马背:“回关内!我一定将他们都带回来!” 一队禁军拦在幽州关内的卢龙军营里。
当先站着一名内侍, 手捧一卷黄绢在宣读,时而忌惮地看一眼面前的一群人——
“奉圣谕, 幽州节度使李肖崮密告卢龙军首、鹰扬郎将山宗勾结外贼,欲率麾下全军叛国投敌, 命其速返长安受查。”
山宗刚返回不久, 手里的刀还没放下,是站着接的这道圣旨,盔帽已除, 玄甲浴血,脚边扔着个人头血布包裹,如同骇人修罗, 被那队禁军持兵团围防范。
他的身后是一起突围回来的八十四人, 大多是铁骑长, 四人重伤, 其余的只不过是伤得稍微轻点。
拼死而回,无一人还有人样, 却收到这样一道圣旨。
“放屁!”骆冲陡然发难:“李肖崮才是反贼!”
内侍不禁后退:“大胆!”
山宗忽而大步走出, 从后面扯出个反绑着双手的人推过去:“说!”
那是他们杀回关内时特地抓的一个幽州将领, 当时因为李肖崮身死, 他的兵马终于停了围攻瓮城,往关内四散溃逃, 有人在喊节度使死了,这是跟在李肖崮身边的,亲眼目睹了他被杀的过程。
下面的兵卒只是听命令行事, 但跟着李肖崮的亲信一定知情。
果然,那将领白着脸,战战兢兢向内侍道:“是节度使联通了契丹人,那个孙过折当初归顺时常与咱们节度使有走动,彼此称兄道弟,对幽州极其熟悉,他们是谋划好的。”
说完看一眼冷冷站着的山宗,畏惧地和盘托出:“节度使连自己的妻儿都送去关外了。”
骆冲差点上来杀了他,被庞录死死按住了。
山宗抬眼看着内侍:“如何,我现在是否可以调兵求援了?”
内侍眼睛在他身上看来看去:“圣人只要求山大郎君即刻回京受查,其余一概不准。”
刚说完,禁军已压近上前,围紧了山宗,刀兵相向。
“请山大郎君随我等返回长安,否则等同坐实了谋逆。”
山宗握刀的手松了又紧,稍稍偏头:“你们都等着。”
庞录问:“你要跟他们走?”
“我会回来。”山宗扔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