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那对浅瞳,嗯了一声。
思莱与他对视了几秒,眼睫扑扇。
他小声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能当偶像了。”
容易给人下蛊的家伙分后天练就和天生如此,周南俞明显属于后者还不自知。
“你说什么?”
“我说——那你今天下午陪我转转吧,晚上我要工作,到七点为止。”
这完全是毫无负担的还人情方式,周南俞看着他从长椅上跳起来,再度朝他伸出了手。
那不是实体的掌心,而是一种邀请,一份欢迎,仿佛他身后美丽浪漫的威尼斯正式朝他打开了城门。
天光顿开。
事实与说法相反,说着是陪他,但其实是思莱带着周南俞去逛了景点,自愿成为地陪。周南俞负责给他买冰激凌和橘子汽水,他一路吃一路说,比任何一位导游说得都生动。
他们不需要走很远,值得一去的地方很多都集中在圣马可广场附近。东面是圣马可教堂,思莱指着尖塔跟他说拜占庭式建筑的起源和变迁,看到教堂内外雕刻的镶嵌画,他又开始将威尼斯守护者圣马可的事迹。认真讲述的思莱语音清澈,他知道周南俞在认真听,他追着他的目光开口:
“教堂和博物馆都不能拍照,好好用眼睛看。”
于是他们用眼睛看过黄金祭坛,巨人阶梯,金碧辉煌的厅室壁画,看了一圈时间留下的辉煌和腐朽。
来到南临大运河敞口的小广场,思莱指着河边的白色石柱介绍:
“这一根上刻着圣狄奥多,这一根上刻着圣马可的飞狮,他们都是威尼斯的守护者。这两根石柱是城门,从前威尼斯的贵宾都从石柱中间进入城市,但是——”
“这里也曾经是威尼斯执行死刑的地方。”
他们不约而同离聚集的游客隔了几米远,周南俞听思莱小声叹道:
“很神奇对不对?”
“权贵和死囚走一样的道路,死囚的叹息还能给石桥命名使其闻名于世。明明源于行刑前一刻面对死亡的感叹,却衍生出‘如果情侣能在桥下接吻,爱情将会永恒’这样好笑的传说。”
思莱忍不住嘀咕:“到底是谁想出来这么蠢的说法啊。”
讲完再一看,周南俞的目光已经从石柱移到了他脸上,神情比以往的冷淡要丰富,或许他能共情,被他的某句话或者这座城的某个碎片戳中,但他最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别看了,我知道我中文好。”思莱垂下眼睛笑,如此自然而然往下说道,“我是被我爸养大的,所以中文也是母语水平,不奇怪吧。好了,走吧,来都来了。”
思莱带着周南俞去坐贡多拉。游客有些多,需要排队,周南俞挂好墨镜低着头,还是感觉周围有视线一直涌过来。而仔细一看,很多人不是在辨认他,而是在看思莱。他倒是大大方方露出脸上的伤口,任汗水滚过青紫,在他的下巴汇聚成一滴晶莹。
他一边舔着甜筒一边拉着白T的领口,“……好热啊。”
他很怕热。在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了解更多之前,周南俞的脑子里蹦出来这样一则认知。然后紧接着他看着视线中央那淡金色的发丝,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句:
“你的头发本来是什么颜色的?”
思莱咬下甜筒的脆皮,愣了几秒,没想到周南俞突然越过那条绷紧的界限,而且是以这样的问题开始的。
而他这时候又没有再给他确切的答案了。
他神秘地眨了眨眼。
“你猜。”
踩上窄窄长长的贡多拉,思莱与船夫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面露欣喜。互相问好过后,船夫看向一边坐着的沉默的客人,朝思莱挑眉问了句什么。思莱笑着否认,回到周南俞身边介绍道:
“巧了,这是我以前的邻居。我跟他说不用背诵那些历史故事了,反正我都说差不多了,OK吗?”
“当然。”
思莱站在船头和船夫聊起来,看起来像是有段时间没见。周南俞把注意力从那一堆听不懂的意语中抽离开来,细细去看落日余晖中的建筑和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