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极受宠信,坐在左列第一席,此时他见东宫未现身,心中生疑。
刚巧,他要动手,东宫就避开了锋芒。
难道消息走漏了?
但——
他的小侄女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不成?
不,他连这一时,都不会让她躲。
皇上坐在上头,好似也疑惑着:
“太子最是守礼不过……”
“莫非是着了风?”楚王关切道,“若是群臣宴不到,也无甚紧要,但稍后的家宴,本就取了团圆之意,总不能少了殿下。”
皇帝沉吟道:“洪常,你去瞧瞧太子是不是病了。”
说是问,但皇帝觉得八九不离十了,顺带着道:
“若是病得不重,便用些子药撑一撑,歇一会儿,家宴还是要出席的。”
他口吻宛如恩赐,仿佛恩准病人歇息两三个小时,再在微凉的秋夜里出来赴宴,便是天大的恩惠了。
楚王不动声色地露出抹笑,如胜券在握,又如猫逗老鼠。
他抬首看向皇上:
“太子最是孝顺慈爱,从不忤逆皇上您,想来今日也是着实为难了……”
他源源不绝地夸着太子。
现在皇帝愈是满意太子的听话,等事发,便会愈发震怒,如雷霆万钧。
楚王几句话,将皇上捧得极为熨帖。
两人都笑得很快意,高兴得却不是同一件事。
楚王正要再说什么——
“东宫到——”
他脸上的笑意一滞,猛然抬头看去。
东宫来了?
宋翩跹竟然敢来?
还是说,自己这个侄女,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下要遭遇什么,只是来迟了?
只有这个逻辑能解释了。
楚王在心里找好了缘由,目光却被东宫仪仗所慑般,根本移不开去。
不知是不是怕着了风,太子乘的是车辇,四周围上了挡风的锦缎,看不见人。
直到仪仗在明光池外停下。
众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看过去。
先是封月闲从车辇上下来。
封月闲怎会来此?
楚王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好似未察觉,或者无暇顾及——
封月闲下了车辇,侧身过去,亲自扶了个人下车。
能让太子妃如此作态的,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想来车上定是太子。
众人都这么想。
但随即,他们看到锦缎之后,款款现身的,是另一位女子。
着玄色大袖衫,雪肤红唇,细眉琼鼻,袅袅娜娜。
身如杨柳扶风,让人望之生怜。面如明玉生晕,五官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她长得娇弱,目光却坚定而清正。
一眼扫过来,席中大多数人都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最后,她的视线,定在脸色极为难看的楚王身上。 分明是东宫的仪仗,下来的怎会是两个女子?
并非所有朝臣都见过封月闲本人, 更多的人是只听闻过她的名号。
至于另一人, 分明未曾见过, 容貌却透着股熟悉之感。
“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 应是太子妃?”
“我倒识得, 右边那个是封家那位太子妃——可她是女眷, 不该来啊。”
朝臣在宴席间看向宋翩跹和封月闲, 窃窃私语。
皇帝端着玉杯,远远看着宋翩跹的眉眼,一阵恍然。
——看起来是他膝下的大公主?
这个女儿一向深居简出,他若是哪天想起来, 兴许会问一句, 这些年却从未去明寿宫里坐一坐,此时再看, 竟有些难以相认了。
待她和太子妃并肩走到宴席中间时, 离得近些, 皇帝才将她看得更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