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有在陛下身边,主子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几乎是饮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同时。
宋翩跹拥着锦被,突然,一阵无法抗拒的、厚重的睡意侵袭而来。
她毫无抵抗之力,眼皮如黑色幕布,一点点往下落去,遮去她目光所及的,这个世界。
在宋翩跹的意识坠入深渊的最后时间,脑海中,一个陌生而冷淡的女声:
“执行强制退出命令。”
“强制退出,执行完毕。” 泽乐楼周遭,被宋莹光打理出了座小花园, 并几个精巧亭子, 封月闲让宋如烟在这见她。
群花交织, 乱蝶飞舞, 日光温煦,一派好景光。
宋如烟正说话, 眉眼飞扬:
“……我父亲说了,等桉儿长大, 便让我们这辈的子弟都听他的, 往后整个西北……”
封月闲坐在亭中, 把玩着个精巧玉杯,她在听,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宋翩跹不在。
早知道, 就该让宋如烟沐浴更衣,去乾清宫见她们……
封月闲想着,突然发现, 宋如烟的声音消失了。
不止宋如烟,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声, 蝉鸣声, 蝴蝶振翅声, 一切细碎而莫名的声音。
风悄悄停下, 蝉分外沉默, 光中的微尘停滞。
蝴蝶驻足花上, 而花不再摇曳。
封月闲猛然看向乾清宫。
她手一颤,白玉杯急落,砸到石台上。
美玉碎了。
玉碎的声音似乎将整个世界惊醒。
“……夫人,您怎么了?”
宋如烟有小兽般的直觉,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面前的封月闲好似变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了什么。
封月闲未曾回答她。
她下颌紧绷,眸光颤动得厉害,抿着唇,一言不发。
宋如烟突然不敢问了,她静了静,就见下一瞬,封月闲站起身,甚至身形摇晃了下,才站得稳。
随后,随年岁愈长、愈发沉稳凌厉的荣华夫人弃下宋如烟,疾步往外走去。
她发间的金凤步摇颤得厉害,像无家可归的鸟儿,凄厉彷徨。
连飘扬在身后的宫绦,都透着无助。
宋如烟忙起身,追了两步,目送封月闲离去。
能让荣华夫人如此仓皇的事儿——
她手下意识地扶着石桌,撑住身子。
好像有什么支柱,已摇摇欲坠了。
封月闲回宫时,雪青迎出来:
“夫人。”
雪青目光在封月闲额上的薄汗和微乱的仪容上停了停,心中一紧。
夫人向来一丝不乱的,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封月闲脚步未停,径直往里去,脚步声和声音却习惯性放轻:
“陛下何在?”
“自您离去,就在熟睡,难得睡了个好觉。”
封月闲心微微一松。
随即又提得更高:“你去看过罢?”
“是。”
雪青是暗卫出身,不至于连沉眠和……都分不清,封月闲安心了些。
应是她又多思了。
她绕过白珠帘,往寝宫而去,动作很轻,她问雪青:
“如何看的?”
如何照看贵人,不是按乾清宫的惯常规矩来吗?雪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道:
“陛下不喜人守着,奴婢便隔一刻钟进来瞧一次。”
眼中,已经能看到那薄薄的幔帐,遮着里头酣眠的人儿。
封月闲走到床榻前,步履更轻,仿佛没挨着地般,不敢造出半点声响。
窗下的错金博山炉上,一缕轻烟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