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翩跹不躲不避,秋水剪瞳,盈盈泛着水光。
封月闲倏然一笑,颜色如芳菲开尽,眼却透着捕食者的警惕,是警惕猎物即将奔逃的眼神:
“既如此——你是谁?”
“能与太子面容如此相似的,你心中已有结论了罢?”宋翩跹笑容浅浅道。
封月闲嗤笑:“是有一人选,但素闻那人不堪之极,与我今日所见,可半点不一样。”
“……”
宋翩跹差点被指着鼻子骂“公主是个小傻逼”,即使她不是原身,此时也难免赧然。
她抿了抿嫣红的唇,抬手就要掀开锦被,下了床榻再说。
本身在床上跟人对话就不礼貌,若不是徐敬他们坚持让她伪装太子到底、不能下床,她也不会如此。
“还是躺着吧。”封月闲忽然道,制止她的动作。
她踱步走近,站在床榻前,垂眸看下去,眼睛在她娇小的身影上转了圈:
“听闻公主的身子骨没比太子好到哪儿去,大婚之夜——可别晕过去了。”
宋翩跹默然了下。
“的确如此,若非案牍劳形,皇兄也不至于……”
“太子呢。”封月闲问着,语气却无几分疑问。
太子若是尚好,凭他的温润担当,绝不会把妹妹推上来。
以封月闲的才智,怎会猜不到。
“已好生送出宫去了。”宋翩跹眼睫一扇,轻声回道。
从封月闲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发如鸦羽,从圆润的肩头流转而下,愈发显得身形纤薄,孤单无助。
她抬手按按眉心,出言打破平静:
“太子辛劳半生,也算能歇息了。”
宋翩跹仰首看她,巴掌脸小小的,鸦羽坠在脑后,脖颈白净胜雪,精致锁骨盛着小小两洼春水。
“皇兄已去,便让我来继承遗愿,还望月闲助我保全大黎。”
“公主言重了。”封月闲淡声道。
她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从摇晃的红烛上掠过,昂首道:
“封家不过是去了官职的普通公侯,家父已老,家兄只知戍守边关,担不起这重任。”
“还有月闲。”
封月闲一笑,真有几分闲人的云淡风轻,但眸中寒光未散,只毫无诚意地推脱:
“我已嫁为人妇,从此是皇家妇,岂是封家人。”
“若说出嫁从夫,公主并非我夫君,我无从听令于你。”
她看了眼宋翩跹,带些揶揄,“倒是公主,还得唤我声皇嫂才可。”
这人当真难缠,四两拨千斤,滑不留手,宋翩跹倚靠着锦绣罗枕,眸中秋水无波,跟着笑了:
“都说长嫂如母——”
“我怕月闲你年纪轻轻,担不起如此重任。”
封月闲神情一顿,看向宋翩跹的眼眸。
两人再次对视,不退不让。
宋翩跹道:“如今我注定要顶着皇兄的名号,占着他的位,他不在,这太子之位。”
宋翩跹点了点锦被:“这东宫。”
又指了指天:“乃至这天下,都要落入他人之手。”
“你也不想看到那种局面吧。”
封月闲眸色微深:“他人又是何人?宋渠?”
宋翩跹摇头。
封月闲眸色更深,勾唇道:“若是如此,不如给我封家,定让大黎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宋翩跹又想叹气了。
封月闲疑心病太重,仍在试探她。
“是楚王。”
“楚王说到底也姓宋,你们宋家争来斗去,我封家便可渔翁得利。”
宋翩跹悠悠道:“月闲忘了,你已嫁为人妇,从此是皇家妇,岂是封家人。”
竟是把封月闲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
封月闲一时被堵住口舌,宋翩跹终于畅快地舒了口气。
但一时口头较量的输赢不能解决问题,皇室式微,说到底是求人家办事。
就像老板之前瞎比一通操作,把最能出业绩的员工劈头盖脸骂了顿,还给人家降职。
如今又想凭三两句话,哄人家流血流泪又流汗,要不是人家对公司极为忠诚,早就炒了老板了。
好在封家满门忠骨。
即使封月闲看着一身反骨,到底心藏忠义。
如今想让员工重新喜欢上公司,老板是不能高高在上了。
宋翩跹下了床榻,见封月闲目光微动,似乎极为关心自己,心中把握更强一分。
看来封月闲的忠心比自己估量的更多,还担心diss过她的原身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