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大叔有点懵,盯着两人好几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借着庭院绿植的遮蔽,他们悄然向大宅靠近,一举一动宛若现实版的间谍片。
好不容易接近了大宅,桐原停住脚步,躲在树干后,一指二楼那扇敞开了大半,连窗帘都被吹到了外头的窗户,小声对降谷零说:“我姐房间就在那里,就麻烦你把她带出来了。小心点儿啊,我在这儿给你把风。”
降谷零比了个“ok”的手势,悄声离开树荫,借着窗框与外墙的凸起部分,轻巧地爬上了二楼,顺着窗户的缝隙无声跳入了室内。
风骤起,把搭在窗外的淡黄色窗帘吹得扬起。身旁的矮桌上摆着半杯奶茶,已经完全冷透了。忘记盖上的口红倒在梳妆台上。门被锁上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气味。
但是桐崎不在这里。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木屐踏在人行道上,啪嗒啪嗒的响声似乎回荡了好远。
不要停下来——不能停下来!
急促得近乎痛苦的呼吸, 阴冷的秋夜的风。双肺几乎快要爆炸, 繁复的和服让每一步脚步都变得沉重。阻力巨大, 但却不敢停下脚步。
桐崎奔走在陌生的街上。
她还没有确定好逃跑路径,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才好。不管怎样, 她不能留在家里。
她也不想留在那样的家里。
不想和素未谋面的男性结婚,不想成为雾岛家的工具人,也不想被沉重的现实压迫到连一句反抗的话语都不敢说。
想要拥抱小一,想要闻到弥漫在波洛咖啡厅里的浓郁香气,想要去见他……想要回家。
回到, 米花町的家。
于是她逃了。毫不犹豫地从雾岛家的大宅里逃了出去。
随手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纸币, 把手机和装着所有证件的钱包揣进衣服的内袋里。锁上了门,还搬了两把椅子堵在了门口。再借着长长的窗帘, 桐崎从二楼跳了出去。
她必须承认,在站上窗户向下观察的那一刻,她确实被三米高的高度落差吓到了,也确实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甚至还回想起了好多跳楼受伤的案例。
但仔细想一想,如果真的被当做工具人了,那还不如拼一下更好一点呢。
就算受伤也没关系。无论是多么严重的伤口,无论是多么凄厉的痛楚,总有一天能够愈合。可若是被困在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里,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吧。
或许会变得和母亲一样麻木, 最后连哀叹之声都发不出来。
嗯。跳下去吧。
桐崎颤抖的手紧紧抓着窗帘的边缘,跳出了窗外。
幸好窗帘足够结实,没有被她的体重拉扯得撕裂。也幸好窗下是一丛茂密的高草,柔柔地托住了跳下的她。
隐藏着自己的踪迹,桐崎一路逃到了后门。
濑原大概并没有想到过“女儿会逃跑”这种可能性,各处的大门都没有设防,因此守着后门的,依旧是那个平日里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园丁大叔。
桐崎颤抖地拿出所有的钱塞到他手里,哭着央求他打开后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落下。
可能是被她的眼泪和央求吓到了——也有可能是被塞到手里的钱给惊住了。
不管是出于哪个理由,桐崎都逃出来了。
跑得气喘吁吁的,宛若身体都快要被风吹得破败了。夕阳即将沉下,桐崎根本想象不出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会变成什么样。
她只能奔跑。她不敢停下。
能逃出去的……他们不会找到我……肯定能回到家的……要相信自己啊……
街灯亮起,天彻底暗下了。红灯逼停了她的脚步,她掏出手机,再度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和接下来的路线,又把刚买的回东京的车票号码记在了心里。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记忆力实在不是什么可靠的玩意儿。于是她掏出了一支钢笔,把车次号码之类的信息统统写在了右手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