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青梅_作者:许乘月(142)

2020-05-16 许乘月

    冲出来的人里不乏症状还不重的染症者。

    今夜这般多次被染症者正面冲击,做为人墙的大部分官兵很显然都有被感染之虞。

    站在人墙最右侧的顾子璇声嘶力竭对同袍们喊道:“淮南来的医药充足,不要怕!”

    云知意等人已在水神庙前极力安抚众人一个多时辰,能说的道理早已说尽,听进去的人都在原地没动,冲出去的那些显然就是说了也白说的。

    见场面已失控至此,云知意不及多想,将牙一咬,也以巾蒙面,冲到了顾子璇的身旁。

    “我好像又连累你了。”云知意的嗓音已沙哑到不像她的声音。

    上辈子顾子璇比她先死在槐陵,是因为她下令让顾子璇将有瘟疫症状者圈禁在见龙峰。

    这辈子顾子璇在此冒死拦人,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执意“能救一个是一个”。若她不固执这个,霍奉卿不会发出那份倡议,盛敬侑不会启用紧急治权,顾子璇就不会来集滢。

    两辈子,她对顾子璇都是有愧的。

    上辈子她在焦头烂额下只来得及赶去槐陵善后,没有为顾子璇做过太多,这辈子总算没有那么遗憾了,至少她还能站到顾子璇身边来共进退。

    顾子璇高声喊道:“说什么连累?我自己签了那倡议书来的,生死自担!”

    须臾过后,有人撞向云知意与顾子璇挽在一起的手臂上,两人齐齐吃痛闷哼,却没始终没有松开。

    待那些人转去冲击别处,云知意才艰难发出声音:“似乎有人搞鬼!我先前隐约听到有谁喊了一声‘进城’……”

    说话间,有个古怪念头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可惜此时她的脑子已有些赶不上趟,终究没能抓住那个闪念。

    ——

    身后不远处的城楼上似乎有越来越嘈杂的人声,铺天盖地的雨势都遮不住身后那动静,看样子大约是城里的人也被这意外失控惊动了。

    身后就是关乎十万人安危的城门,三百官兵谁也不敢退半步,几乎是以孤军守城的气势在全力阻挡。

    冲撞。抵挡。驱回。倒逼。

    云知意跟随着顾子璇的脚步,在无数次循环往复的拉锯中艰难挪步,麻木地做着肉盾,一次次抵挡着人群的冲击。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到她的右手边,握住了她的手腕,也成了人墙的一份子。

    云知意转过头,在满目雨水中勉强撑开一道眼缝,透过满面散乱的湿发,惊见竟是本该在城中的霍奉卿。

    暗夜雨幕中,云知意隐隐约约能瞧见他的薄唇勾起,也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手掌摸索着滑下,坚定地与自己十指相扣。

    她已在雨中淋了好半晌,指尖早已沁凉。此刻与他掌心相贴,食指交握,有温热源源不绝传递过来。

    此情此景让她恍惚,却又矛盾地让她感到分外真实。

    这些日子,霍奉卿在城里通过信使、飞鸽与各方势力通联协调,还要帮着集滢县令调整药材、粮食的分配、帮忙安抚城中十万人,当真半点没得闲。

    而云知意在城外也忙,白天要在棚外巡防,入夜还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对突然情绪波动的染症者好言相劝,嗓子也哑得不行,好多天没睡上过一个整觉。

    两人就隔着一道城墙各自竭尽所能,始终无暇见面。

    谁也没料到会在今夜这场面下重逢。

    云知意不必照镜都知自己此刻是如何狼狈不堪的鬼样子,今夜绝对是她这辈子最丑的一刻。

    虽有巾子遮面,但她已多日不曾好生睡过一个整觉,眼中满是憔悴血丝。此刻又是披头散发,浑身上下全湿透,泥水溅了满身。

    其实霍奉卿冒雨奔出城来,形容也光鲜不到哪里去,大家谁也不用笑谁。但云知意心中仍不免有几分羞耻的火气。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嚷道:“你出城来做什么?!”

    她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但霍奉卿却倾身将耳朵凑近了她:“嗯?”

    又有人冲了过来。霍奉卿旋身挡在她面前,那人撞到了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