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奉卿轻挠她的掌心,安抚猫儿似的:“我不是莽撞置气。敢那么说,是因为笃定朝廷不会驳回。因为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霍奉卿谋局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大环套小环,又很懂相机而动、借力打力,寻常人轻易跟不上他的脑速。
当他在月初决定要用好“联合办学”这个契机时,就已经将所有细节在脑中盘过好几遍了。
“田岭这些年一点点将原州与朝廷割裂,但他行事谨慎,暂未露出什么违法僭越的把柄,原州百姓素来又对他深信敬服,陛下不能直接禀雷霆而下,所以当初才钦点盛敬侑来原州。”
有些事,为君者不会直接宣之于口,需要受命者自己去揣摩上意。
承嘉帝派盛敬侑来的意图,无非就是希望他能以滴水穿石的方式,不动声色地重新加强原州与京中的关联,在不引起大动荡的前提下,解决田氏在原州一家独大的问题。
否则,就算田岭倒台,原州人对朝廷的离心之势也不会立刻好转,田岭倒了也可能冒出“赵岭”、“孙岭”,那样的话,原州才真要大乱。
“如今原州府主动向朝廷请援,可谓正中下怀。陛下怎么可能拒绝?此次由太医官先行介入原州教化,后续诸事就会一通百通。原州各司各署再遇到类似难处,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向京中求援。”
“好吧,陛下想什么,我是搞不懂的,你怎么说怎么是吧。”云知意烦躁地揉了揉发顶。
“可就算笃定陛下会同意,你也不必早早把狠话放出去吧?田岭一党为把你拉下马,定会设法在京中走门路,千方百计阻拦你做成此事。”
霍奉卿“嗯”了一声,指尖轻点着她的指腹,沉声笑笑:“担心我?”
云知意倏地在他掌心打出“啪”的声响。“很好笑吗?”
“我只是高兴,又不是嘲笑你。”霍奉卿赶忙握住她的手,那心满意足的笑音还是没藏住。
云知意对着床帐上的剪影白了一眼,自己却跟着笑了:“别闹了。你真的不能太大意。他们人老成精,有些人脉藏得极深,说不定会杀你个措手不及,让你们的折子都递不到陛下跟前。”
霍奉卿点点头,认真答道:“我也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已经和盛敬侑说好,届时他亲自上京,先请雍侯世子向陛下带话,暂缓递奏,待有准信再说下一步。或许直接面圣也未可知。”
“如果盛敬侑有机会直接面圣,那就万无一失了,”云知意中肯道,“可是,雍侯世子未必会帮盛敬侑这忙。”
霍奉卿并不担心这个:“他是不会帮盛敬侑,却会帮陛下。他比谁都清楚陛下的心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否则也不能富贵安稳这么多年。”
联合办学本是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却被他一环一环扣上了天,各项事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滴水不漏,云知意真是不得不服气。
她撇撇嘴:“行吧。我忙死了,之后也没空过问这事,你自求多福。”
稍顿,她忽地又想起一事。
“哦,章老很你与田岭会斗到忘了底线,牺牲大批寒门学子的前途。为了让老人家安心,我会帮他请一个人来坐镇,监管联合办学日常事务。”
这事得先和霍奉卿通个气,免得他不明就里瞎捣乱。
“你要搬哪尊神来坐镇?”
“帝师成汝。”
成汝是承嘉帝的恩师,承嘉帝登基后,尊其帝师荣衔,让他在家赋闲恩养,至今已有十数年。
学识,威望,为师者育才的信念,这些东西,成汝比起章老来只多不少。而且如今成汝其实还不到六十,比起近八旬的章老来说还算是年富力强呢。
“还真是尊大神,”霍奉卿吐出一口长长浊气,“你这算对我一招封喉了啊。”
有成汝坐镇联合办学,莫说霍奉卿,就是田岭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之后两人再怎么利用联合办学的日常事务展开争斗,都必须在兼顾学子利益的前提之下。
这对霍奉卿来说有些麻烦,但他也明白,云知意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