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霍奉卿在此时突然将北堂和拉下马,短时间内没有合适人选补学政司执典官的缺,章老就会陷入独木难支的困境,学政司必然会乱上一阵。
霍奉卿被她揉着下巴,听着她商商量量的轻言细语,不知为何就舒服得眯起了眼,慵懒模样活像只被主人顺毛的大犬。
大约是过于舒适了,他说话都有点哼哼唧唧的:“我就知道,你最心疼的还是章老。”
“我对章老那叫尊老敬贤。这你也要争高低?”云知意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霍奉卿徐缓睁眼,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下,我就答应。”
“霍奉卿,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嚣张了。”云知意笑瞪他。
霍奉卿想了想:“好吧,那换我亲你一下。”
以吻落印,亲了不知多少下,终于成交。
——
两人在朱红小楼的书房里相拥着,腻腻歪歪到夕阳落山。
先前透窗的灿金暮光消失了,夜色填满了窗棂雕花,天幕暗了下来。
霍奉卿将云知意抱在怀中,嗓音轻柔似呢喃。“我顺着北堂茗的线,本是要探北堂和的底,却意外查到,漕运司张立敏是北堂家的远房表亲。”
“漕运督官张立敏?他居然是北堂家的表亲?”云知意有些惊讶,“他……也是田党吗?”
“嗯。他平常看着和北堂家没太多来往,大家都没留意。”霍奉卿淡哼一声。
张立敏这个田党藏得有点深。
他官职不高不低,不爱出风头,行事看似兢兢业业、不偏不倚,竟将霍奉卿都糊弄过去了。
漕运司的治权如今已被州牧府捏在手中,霍奉卿早就想到从漕运上查田家的盐业有无把柄,却始终没有进展。
直到他得知“漕运督官张立敏是北堂家的远房表亲”这个消息,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查不到有用信息。
对于张立敏这个事,云知意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一时有点茫然。
“那,你这次查到什么有用的了?他是北堂家表亲,藏得很深的田党,然后呢?有什么行为不端之处,还是违法乱纪?”
霍奉卿闻言,先前那份惬意慵懒瞬间无影无踪。
他站得个腰身笔挺,双目直视前方紧闭的窗户,喉间滑动了几下。
“违法乱纪倒不至于,他做得很干净,明面上能找到的证据,只能说他有过失,但问不了罪。那个,过几天我会就张立敏的事发难,到时你……不要生气。”
“你是他的上官,若他在公务上真有过失,你有凭有据地发难,我为什么要生气?”云知意狐疑地审视他。
“因为他的过失是,田家去年冬共上报十艘运盐船来往原州与沅城,但漕运司的公文记档显示,其中三艘船并无漕运司官吏登船开箱检查的记录。”霍奉卿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像是怕她跑了。
云知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将脑袋抵在霍奉卿的肩上,没有抬头看他,嗓音有一丝颤抖:“然后呢?”
霍奉卿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对那份记档做最终审阅、盖章落印的州牧府官员,是言珝大人。”
云知意沉默良久后,小声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是我爹。既是我爹最终审阅那份记档,还落了印,这算铁证如山,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推诿。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生气。”
她这话让霍奉卿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了一半。但另一半还悬着:“那你觉得,言大人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云知意缓缓抬头看他,看着看着竟笑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会喜欢一个找茬把你架在火上的人?”
霍奉卿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公,他不能放过这个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的疏漏;但要用这个向田党发难,就不可避免要连带着攻击最终审阅这份记档的言珝。
可问题来了:他还抓心挠肝地想和人家言珝的女儿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