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喜欢给‘别人’当哥哥了?”霍奉卿淡声哼笑,“只是你而已。”
云知意冲他皱了皱鼻子,偏不如他的愿:“你这是什么毛病?当年第一次见面就想哄我这么叫你。如今十几年过去,居然还贼心不死呢?”
霍奉卿抬眼望天,唇角扬笑,慢悠悠地纠正:“我这并非‘贼心不死’,而是‘不忘初心’。”
云知意隔空抛给他一记带笑轻瞪:“别闹了。当真有正事和你讲,方才突然想到的。奉安这会儿不是还没来吗?我就和你说几句话,不耽误你查验他的功课。”
“呵。”霍奉卿作势转身要回屋,双手负在背后,下巴抬得高高,一副“不肯叫奉卿哥哥就恕不奉陪”的幼稚模样。
云知意看得恍惚发笑。
她和这人上次这样单纯又无聊地胡闹,是什么时候?久远到想不起来了。
小时来到原州,她第一个认识的同龄人就是霍奉卿。
在起初那一两年里,她与霍奉卿也曾像天底下许多玩伴那样,无拘束没顾忌地嘻嘻哈哈、打来闹去。
两人都干过“故意惹对方生气,之后又笑嘻嘻去哄着和好”的幼稚事。
随着大家慢慢长成半大孩子,或多或少都生出了些执拗脾气。
观念的不同、好胜心导致的冲突、各种小积怨日渐叠加,导致无数次不欢而散的争吵。
但后来的两人都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能毫无负担地拉下脸面先低头。
到了最后,就连随口的玩笑也会被误解为恶意攻讦、无理对立,两人都很难再和对方好好说话了。
如今兜兜转转一大圈,竟还能回到最初时那般,何其有幸。
云知意眨去眼中感慨怔然,扬起拳头晃了晃,嗔笑威胁他。
“霍奉卿,警告你见好就收啊。赶紧到后头等我,再作精作怪的,信不信我用这把石子砸你个满头包?”
霍奉
卿倔强地偏过头来,冲她不屑嗤笑:“你说满头包就满头包?当我不会躲的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起了玩心,就这么无聊的隔空喊话、光打雷不下雨,居然也能乐在其中。
“你以为我只是吓唬人?告诉你,若再唧唧歪歪,小心我……”
云知意话才说到一半,就听那头传来霍奉安弱弱的疑惑声:“大哥,云大人,你俩都多大了?怎么吵架还和两个小孩儿一样?”
他俩是闹腾得太过忘乎所以,谁也没留意到霍奉安是几时来的。
霍奉安这一出声,可把云知意尴尬坏了。
她面红耳赤,佯装无事地干笑两声,拎起裙摆转身就跑,飞快溜下了朱红小楼。
沿途还听到隔壁传来霍奉安的哀嚎——
“大哥你怎么能坐地起价呢?我已经抄完三遍,怎么突然又要加抄一遍?那篇赋很长的!”
霍奉卿冷言冷语——
“不长我让你抄它做什么?既你对‘加抄一遍’有异议,那就改成加抄两遍吧。总共五遍,凑个整。赶紧去抄,我亥时之前就会来验收。”
“大哥,求你讲讲道理!‘五遍’算什么凑整啊?!”霍奉安绝望悲鸣。
——
言宅和霍宅的后院小门虽隔着一段距离,却是朝着同个方向的。
从小门出来,径直前行约三丈远,就是一条流向滢江的小河。
沿岸每隔五步就有一棵柳树,多半是附近人家按风俗“祈福祛病”时自发栽种。
这些树平常无人打理,久而久之就长得个参差不齐,有些枝繁叶茂,有些却少叶秃枝。
此处本就偏僻,沿岸柳树又凌乱不成景,平时除附近几家的家仆从后门出入时会经过之外,便少有人来。
云知意与霍奉卿十指交握在叠覆的宽袖下,沿河缓步并行。
她扭头觑向霍奉卿的侧脸,轻声发问:“你将我爹调去码头,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此次言珝疏忽失察,刑律司按规程给出的判罚只是“降职调用,以观后效”,并没说必须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