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美中不足的是,每个角色都有脸,只有主角罗秀娜的面孔是一片空白的鹅蛋形。偏偏主角出现得很频密,精美的分镜稿便有了大量空白部份,除了台词,无论激动还是平静都无法从分镜剧本中得知,要由演员本人亲自去揣摩和想象。
“到这个时间点,罗秀娜认为自己应该撑起这个家,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达到目的。”
当林如妙拨电话叫她来接走妈妈的时候,她妈还在杂物房里发狂。
罗秀娜进门,林如妙引导罗母承认自己想求复合,不想离婚。
段舒的视线顺着他的手上动作而动,他说话声刚停,她便接话:“罗秀娜发现自己被骗了。这母女俩性格差异真大,也不像她爸。”
顾渊应声,波澜不惊的眼里绽开异样光彩,唇线弯起。
就像是小说读者发现作者想要公然开车,窥见引擎发动便双眼放光,大声叫好。这里亦是他最喜欢的部份,语速加快:“这里,罗秀娜最后可以信任的人崩塌了,连母亲也被剔除出自己的领域,她彻底变成孤身一人。”
段舒斜他一眼:“你好像很兴奋。”
“……”
被说中心事,顾渊视线下移,不着痕迹的赧意划过眼底:“……演她的时候,要想象在这个剧情点里,她碎掉了。”
人又不是瓷器,如何能碎掉呢?
不过,这个形容,倒是让段舒找到点感觉。
罗秀娜就像踩着两个倒三角形走路。
旁观者可以轻易预测到她早晚会狠狠摔倒,连她自己都心知肚明。
一个情绪向来稳定的人,要演出罗秀娜那种不安定,外放式的攻击性是很难的,就像有人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遭遇色狼不敢张声,有人反过来奇怪为何她敢报警求助,没有羞耻心的吗?思维性格决定命运。
幸也不幸,穿书前段舒有幸福光明的家庭,助她度过少年时间,建立了完整坚固的三观。
“一个人碎掉的样子……”
段舒低语。
她想起自己杀人的时候。
被丧尸感染,病发时痛苦难当的大学同学,想夺走她粮食顺便干一炮的流浪汉,还有由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当时基地里的战力都不在,需要由她亲自动手。全都不是炫酷的经历,更不曾以此为荣,即便反杀成功,事后获得安全温饱……也没有半点快意,动手一次比一次坚决,动机一次比一次自私。
行走在人群中,他们不再是可能成为朋友、亲人、同学……等等的同类,而是可以手刃的猎物。
戕害同类,是将人性从自己身上剥离的过程。
这并不令人欣喜,反而令她越发胆寒。
段舒自认没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即使坚强轫性使她在大量疯掉自杀的人中活到了最后,也依然会为这种事感到痛苦。所以穿书到和平时代,就算做什么任务,只要不用打打杀杀,她都很开心,能圆一个明星梦更幸福了。
……
“段舒?”
解说分镜剧本的狂热稍稍冷却,顾渊抬头便瞥见段舒在走神。
她正虚着眸子看前方。
但前方是只有一面没通电的黑屏大电视,她的侧脸彷佛凝固起来,随时要从他指边流走。他轻唤她名字,将她的手圈在手中,指腹轻按她的手心。
“啊,”段舒从回忆里惊醒,下意识地朝他微笑:“抱歉,刚才想别的事情去了。”
“你变了。”他道。
“哪里?”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经常走神,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不会笑。”
顾渊说完,才想到这句话暴露了自己一直在观察她。
心下便透了些惴惴不安。
段舒大而化之,不刻意地挑他细节里的刺:“我最近上的培训课里有表情管理。女明星不能整天冷着脸啊,保持距离感,上镜又好看的微笑,我前天练得脸都要僵了,演戏还用不上。”
演戏用那种商业笑容,就太出戏了。